“什麼?”樓奕一驚,顯然不能捉摸這小子的心思。
晏千山躺在太醫署的病榻上,揚眉淺言:“不做京官。”
樓奕笑道:“聽聞晏卿這幾月以來,眾人皆對你有所褒獎,禁軍幾位少將亦是向我推崇你。”
“臣不願做這京官。”
“晏卿是在同孤提條件?”樓奕面色有些難堪。
哪知這小山竟是點了點頭,樓奕有些傻眼。
我替晏千山梳好了頭,握住他的髮絲,用髮帶扎挽起,問道:“那為不做這都司?”
晏千山瞅了一眼我,可這白眼比黑眼更多,愣是再怎麼眉目如畫,還是扛不住他這樣作怪的面色。他斂唇不言,好似在埋怨我。
“你說啊。”我催促他說。
晏千山哼了兩聲,道:“他都成了聖上,怎可喚他名,謝禾你識不識禮數?”
“啊?”我一時沒緩過神來,他見四周無人,便是頓然仰起頭啄了我臉蛋兒一口。
我下意識地捂著被啄的臉,望著他墨色如紺,映著我的身影的眸子,噗嗤地笑出聲來。
這小子吃味了,結果這番舉動倒是使得他牽動了傷口。
“我同他自幼便認得,叫了聖上反倒生疏。”我連忙端起了面色,檢視一下是否坼裂了傷痕,檢查後無恙,便是替他攏好了衣服,蓋上了被子。
“高處不勝寒,既然做了君王,自然得是孤家寡人。”晏千山卻是拉住我的手不放。
我望著他兩片淺藕色的唇瓣,隨意應了一句:“哦。”
窗外依舊下著雪,雪粒如撒鹽,並不大,但地面上已經積起了薄薄的一層。牆內的臘梅嫩黃,隱隱飄來淡淡的芬芳。
整個太醫署的味道極為清雅,小火爐上的蓋子突突地跳著,我拎起瓷壺,倒了一杯摻了些涼水給晏千山喝了兩口,另一杯用來暖手。
想著與他開口,讓他並不用怕,既然嫁與他,千山何處,千山禾處。即便我人生地不熟,但總比孤身一人好。可這些話語總歸太過於肉酸,我抹不下這面子說這些令人耳紅髮燙的矯情話。
我正憂思如何勸慰他,卻是聽晏千山驀地道:
“我調回鄄都。”
我發愣,過了半晌才吞了一口茶。
“怎麼?你不願意?”晏千山皺眉。
我放下了茶盞,背過身去,由心中滲出一汪甘泉來,甜甜亮亮,晶晶涼涼。
“誰說我不願了?”我藏著笑意,不讓晏千山看到,省得他夜郎自大。
晏千山生辰又要到了,正巧生辰與年都可以在鄄都過了。
師父身體日漸好轉,說是也隨我們一同走。但他卻執意要回湶州一趟,駕車驅馬到了湶州,昔日的樓府已經空置。師父並未入內,而是讓我們停了車,坐在馬車內,僅此而已。
我攙扶著他去了一趟山間那座茅草屋,好些日子沒打掃,稍稍地積了些許塵埃。師父笑著說了好些舊日的趣事,惹得晏千山笑了半晌,而我憋屈著臉只覺著丟人現眼。
“阿禾胃口可是大,怎麼吃都吃不飽。”師父同晏千山道。
小山還未說什麼,我便是硬生生地攔下,反駁道:“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那能吃多少!”
晏千山思忖了片刻,說:“我記得當時阿禾來晏府時,一頓飯吃了三大碗,我目瞪口呆,心中鄙棄怎麼來了個飯桶?”
“再怎麼飯桶也終究是你夫子。”我恨不得揍晏千山那麼一拳。
而師父急急幫襯道:“你師父可養不起你這般的飯桶,只是不曉得如今阿禾吃多少了。”末了倒是有些傷懷。
“依舊三碗。”晏千山答道。
“怎麼盡是增了年歲了?”師父笑著又埋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