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很多時候,年少時越是憎恨什麼人,憎恨得太深,深入骨髓。
那麼等到長大的時候,很有可能就會變成和那種人一樣的人。
因為恨總是和愛一樣濃烈,一樣能夠深入骨髓。
何鸞厭惡皇室的控制,厭惡被人操控和支配。
他拼了命地逃離那個皇宮,現在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勢力。
他以為他做得很好,一切都在有序地按照他的意願在進行。
他東躲西藏那麼多年,不敢用自己的真實面目示人,只是為了擺脫,為了自由。
可是他在那樣的環境之中長大,每一天看到的,接觸到的,甚至是在學習的和潛移默化滲透到靈魂之中的,也全都是皇室和上層人的那一套控制和被控制。
屠龍少年終成龍,這恐怕是這世間最惡毒的詛咒。
他最開始建設基地小隊的初衷,在他這種附骨之疽的惡咒催生的“掌控欲”裡面,被漸漸淹沒。
這一度讓他迷失在了“可以操控一切”之中。
hjn,那是他在皇室中跟著大皇女接觸到的嵌合雙精神力的檔案之中,關於“如何製造守護者”中找到的,屬於他的檔案。
在他知道他的存在是活生生剖開了孕期母親的肚腹,創造出來的嵌合了親生手足精神體的怪物時,他對皇室,對階層的憎恨達到了巔峰。
他叛逃,他一度仇恨著整個星球一切能隨便掌控他人命運的人。
可復仇的王子容易煽動追隨者。
他卻不是王子,是平民,平民的復仇在這個世界難如登天。
他需要從零開始,一點點籌謀。
他必須謹小慎微,必須藏在暗處,因為他的腦中還蟄伏著能讓他失去戰鬥力的晶片。
而他甚至連他親生母親都沒有見過,只在他看過一次的檔案裡面,看到那是一個哪怕衣衫破敗,也非常美麗的女人。
她在色彩有些模糊的影像裝置下拘謹而僵硬地笑著,那僅僅是三十幾年前而已,那時候的影像裝置已經能清晰非常。而這照片這麼模糊,只能說明記錄這一幕的人,甚至不肯認真為她照一張照片。
她下意識摸向自己大得有些過分的肚子,留下那影像的時候,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被剖腹取子的命運。
何鸞曾經認真地衡量過,如果真的如了大皇女的意,會不會更容易得到復仇的機會。
但很快他意識到不會。
因為壓迫在整個星球平民頭上的不是單獨的一個人,而是一個整體,一個存在數百年的森嚴階層。
而他在大皇女的眼中,只是趁手的工具,連一個人都算不上。
而當他成功叛逃,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
他在用他習慣的也擅長的一切,一直在對著別人進行操控和指揮。
他沒意識到哪裡不對。
直到這一切被狂風暴雨一般加註在他的身上,絲毫不顧及他的意願和抵
抗,踐踏掉他看似堅硬的外殼,粉碎掉他所有的“掌控感”之後,何鸞甚至有很漫長的時間,都是迷茫的。
先是被撞碎,被踩碎,被連帶著骨頭血肉一起打碎的暴怒。
而後是漫長的,綿久的,令他齒冷心寒的惶然。
被赤裸裸扒下人皮,他看清楚了自己骨頭裡面附骨之疽一樣生長著的“惡咒”,那滋味痛苦得像是讓他活生生地死過了一次。
他耳邊迴盪著葉梧桐惡劣的戲謔聲音:“我今天來,是來告訴你一個道理。”
“感覺到了嗎?”
“那種被人控制著做最厭惡的事情的感覺?”
“這麼生氣?”
“這不是你之前做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