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的秉性,所以陳崑崙才會如此驚駭。
薄唇的人無情。所以,餘江中這個人啊,最面熱心冷了。就是太知道老友的德行,當然也包括陳崑崙自己,他們這幫子天天混一塊的朋友,哪個不是這樣啊,家裡老婆那是必須的,但偶爾人生有段插曲嘛,那也是必須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嘛。
但是,其實無論愛誰,都不會超過愛自己。所以,老婆死了,掉兩滴眼淚,日子還要往下過,官還要繼續往上做。神馬都是浮雲啊。
但餘江中這到底是幹什麼呢。他要親臨殺人現場。雖然只是拔掉一根氣管插管那麼簡單的操作。但對於一個表面標榜唯物主義者其實內心還是懼怕因果宿命報應的餘江中,這個從來都拒絕讓自己身上沾染血腥氣的男人卻這麼做了。
他還囑咐當班的把徐醫生支開,不許走漏訊息。
如此心細如髮,不是愛是什麼。
餘江中啊餘江中,你是從什麼時候讓自己陷得如此的深得?老同學啊老同學,你是什麼時候把自己變得如此的狼狽不堪?
冷不丁的,陳崑崙開口,“為什麼要避開他?不是有句老話,吃一塹長一智嗎。你以為你就老這麼著,護他一輩子嗎?”
“不是護,也不是避開他,而是,我怕他一下子受不了刺激。”
“受不了刺激?受不了刺激他就別逞能啊。救人也要量力而行,三思而行。莽莽撞撞這是多少次了?我先是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的二百五呆在SH這麼顯著的科室,後來知道你的關係才恍然大悟。於是又不明白了,怎麼這種二子也能在骨外跳上跳下鬧騰得開,現在才徹底曉得原來根兒在你這兒,是你寵著他慣著他他才成這樣的啊!”
沒等外科主任陳崑崙叨叨完,餘江中忽然道,“很快,就慣不著了。”
餘江中的普通話略微的有點坳,一時間陳崑崙還在悶悶地想,到底是慣不著還是管不著了,有陡然憶起他前幾天給徐冉點撥的一條路,不免心驚,難道是徐冉那小子在餘江中面前說了什麼。他還在愣神呢,餘江中已經轉身快步離開了,留給陳崑崙一個英挺的背影。
不匆忙轉身的話,餘江中真怕自己會繃不住。真的,這幾天腦子裡亂亂的,想了好多事,人也怪,都過了半輩子了,如今一回首,這才發現該握住的其實一樣也沒握住
和妻子快過了三十年,現在仔細一想,好像從來就沒有心靈交匯的時刻,吃飯,睡覺,兒子,房子,票子,一切錯綜而有序的細節充斥他們日常的所有。
年輕的時候忙學業,沒顧上陪父母,等父母去世時候才開始後悔沒盡的兒女孝道。
再等兒子長大了才隱隱約約遺憾沒盡的父親職責。
每天都好像忙忙碌碌,筋疲力盡,細細想來又好像什麼都沒做過。
之前曾經也有瞬間的閃念,但沒如此深入系統的去想,去回顧。
就因為人往往只看著不可知的前方,只想著為不可預料的未來打拼,而恰恰總是忘了認認真真活在眼下。
於是,活著,又好像沒來過這個世界一樣。努力過,卻好像不知道什麼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看別人都很犀利,看不透的人永遠其實就是自己。
他其實和徐冉也鮮有精神上的溝通。但這個人卻讓他驀然間看清了自己,哪怕只是透過徐冉照見自己的自私和醜陋,偽善和怯懦。
餘江中想握住那雙手的迫切幾乎等同於握住自己剩下的時光。他一時之間幾乎不能自已的原因還有一點,他想起他對徐冉錯過的種種了。
他應該最早知道徐冉的生世時候說對不起,可是,由於恐懼和怯懦,他沒有。
小姑娘白雪,他也可以做的更好點,給白雪更多的幫助,他也沒有。
本來可以為徐冉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