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戊戌年,那不就是三年前?
而畫上的這個場景……好像是梨洲汀。
可阮梨確信,三年前她絕對沒有去過梨洲汀。
可這畫上的女孩明明就是她,連身上的這條裙子她都有一條一模一樣的。
身後有熟悉的腳步聲響起,靠近。
阮梨急急跑出來,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吊帶裙,腰身被從後緩緩圈住,她的蝴蝶骨貼上寬厚溫熱的胸膛。
阮梨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滯了。腦子裡恍恍惚惚掠過無數個念頭,最後卻都盡歸於眼前畫卷上回首的少女。
霍硯舟將她纖細的腰身圈緊,他微微弓背,下巴抵在阮梨的肩頭。
他怎麼也沒想到,只是下樓去拿瓶水,藏了這麼久的秘密就被發現了。
看到阮梨纖細的身影立在書桌前的那一刻,霍硯舟心中有驚濤駭浪一掀而起,幾近蔽日遮天。
笙笙會怎麼想他?
在這漫長的年歲裡,在笙笙的心裡,他是長輩,是叔叔。
他該怎麼解釋這卑劣的心思。
霍硯舟的視線也落在畫卷上。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深夜,他從潮溼夢境中驚醒。夢境中女孩子的聲音旖旎動人,雖然看不清樣子,但他卻知道是誰。
霍硯舟抬手蓋上眼皮,這樣的夢境不能深究,背後的心思低劣到讓他唾棄自己,可偏偏又令他上癮,彷彿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
那夜的後半晚,他獨自一人坐在梨洲汀的書房,落地窗外的梨花延綿成雪,在這春夜裡開得正盛。
他很久都沒畫過畫了,起初提筆還有些生澀,但刻在骨子裡的記憶是不會被遺忘的,待一幅畫畫完,東方既白,他的視線落在了畫卷正中央的少女身上。
可梨洲汀哪有什麼少女,這一切不過是他的臆想,甚至在起初構思這幅畫的時候,也並沒有畫中的女孩。
那是下意識地落筆,是他內心最真實最渴望的寫照。
想她在這裡,想她回頭看一眼。
這算是褻瀆嗎?霍硯舟不知道。
後來這幅畫被霍硯舟收起,這些年再也沒有開啟,它似乎裝了他最卑劣的心思。
而今晚,他打電話給顧南湘,顧南湘似是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一句話說錯了,直到她提到“風鈴草()”。
霍硯舟恍然驚覺。
笙笙今晚的反常,應該是和他有關,她是察覺了什麼嗎?
但似乎又不太對。
他重新取出了這幅畫,時隔三年再一次展開,喉間的乾燥難以抑制,他下樓取水。
一切偏偏就是這麼巧合。
那就讓她看到他低劣的一面吧,就算被唾棄,他也不會再放手。
笙笙。()”
低啞的兩個字,霍硯舟的聲音像是過了一道砂紙。
阮梨纖長的眼睫如蝶翅微顫,初醒時的溼意
() 掛得根根分明。她的思緒依然不甚清明,似是仍舊陷落在這巨大的震驚與全然空白的訝異裡。
“為什麼……是我?”
她開口,輕軟的一句話,顯然無法相信。
霍硯舟閉眼,繃起的喉結輕動。
“我試過剋制。”
過去的每一天,他都在剋制,反反覆覆地提醒自己。可每一個午夜夢迴,這份感情便如春風野草,幾乎要將他一併焚燒殆盡。
他的愛和欲在剋制與佔有之間反覆拉扯,虛浮冥色,蒼雲息影,詩冷孤山。
而只有這一刻,在這昏燈之下,溫軟落滿懷的時候,才終於讓霍硯舟找到一點踏實感。
他的笙笙,沒有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