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師生的名分,路振飛卻總是笑而不答,弄的兩個老傢伙也是無可奈何。
張繼祖也是分外的好奇。要知道,大明朝文武對立是延續了百年的傳統,勳貴是武官的代表,基本上與文官很少打交道,更不要說通婚之類的交往。而仁宗、宣宗之後,文官勢力穩步上行,到得正統和景泰年間,土木堡一役,勳貴勢力大損,徹底失去了和文官一較長短的能力。
之後的武官則完全被文官壓制,武官跪拜同級文官更是形成了常態。軍餉、糧草、裝備、器械全部被文官透過六部牢牢的掌握在手心裡,這種狀況,只有到了如今才略有改觀。
只是,大明帝國也已經日薄西山,武官再度崛起只能意味著中樞已經無力掌控地方,手握兵權的武官開始毫無忌憚的搜掠地方,以此養兵,而完全不必仰仗朝廷。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自萬曆年間,武官便開始大肆擴張自己的私兵——家丁,到了目前,大明朝真正的精銳便是這些家丁。
黃公輔等人奇怪的是,路振飛在士林中享有盛譽,怎麼會將一名武官收入門下。這如果傳出去,對於路振飛的聲名也會有所妨礙。
但路振飛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而言談話語間卻是對朱平安這個弟子推崇備至、愛護有加。
張繼祖卻忽然間想起一件事情。“聽聞坊間傳頌的那首《對酒》,便是朱大人所作,不知可有此事?”
陳子壯驀然一驚,“可是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這首《對酒》?”
朱平安頓時紅了臉,衝著眾人連道慚愧。路振飛撫須微笑不語。
黃公輔頷首輕吟詩句,不覺沉醉其中,“武能安邦定國、文能對酒當歌,平安賢侄還真是個妙人啊!當浮一大白!”說著便自斟自飲一杯。
“哪裡比得上秋濤先生七歲成詩,以:待我明年游上苑,探花因便問嫦娥。對:天公今夜意如何,不放銀燈照碧波。那是何等的美談啊!”路振飛和陳子壯共飲一杯。
陳子壯笑著擺擺手,“笑談,笑談罷了!”
“不成想,萬曆己未科,一語成讖,真真是應了當年的詩句,集聲果真成了殿試的第三名,穩穩的得了一個探花郎,在士林和民間是何等的美談啊!”黃公輔在一旁笑著說道。
朱平安饒有興致的聽著三人的回憶,這些個典故他也曾經聽過,但是陳子壯一語成讖,真的做了探花郎卻還是第一次聽說。
陳子壯笑著嘆口氣,“往事已矣,現如今國家社稷面臨如此困境,在下早已提不起遣詞造句的興致了!”
一句話讓在場的眾人不禁有些黯然。
路振飛趕忙示意朱平安為眾人斟酒,又將話題引開,“那秋濤先生這次是意欲去往何處啊?”
崇禎五年,皇帝處於對大臣的失望,想要任用宗親,在宗室中尋找人才,並打算委以官職。遭到了時任禮部右侍郎的陳子壯的極力反對,引得崇禎震怒,以其“沮詔間親”,下廷杖。而當時已經接任唐王的朱聿鍵卻對其言論頗為不滿,於是上疏彈劾,陳子壯被下詔獄。幸得皇太后和眾臣求情,這才在第二年春被釋放出獄。
此後,陳子壯便遊歷四方,講學授徒,足跡遍佈大江南北。
“振璽兄奉旨參政湖廣,領兵備事,在下邊打算前往廣東一行,愚弟子升和幾位至交好友打算在那裡創辦書院,特請在下前往授徒講學。本是與振璽兄同行南下,卻不想半途聽聞繼祖的事情,所以便趕來中都。”陳子壯解釋道。
“可是白雲山的雲淙書院?”朱平安一時口快。
陳子壯卻是大為驚奇,“平安小友從何處得知,據說那書院至今還未曾定名啊?”
“雲淙?白雲之上,淙淙有聲!書院又恰在白雲山,妙啊!這個名字果然是妙啊!”黃公輔不由得撫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