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路上不安全,也不方便,就讓已勉跟他么爺過幾天。於是已勉就住在區公所裡,和區裡的幾個人也混熟了。
一天下午,區裡的人們剛轉移到史家嶺住下來,得到遊動哨的情報:有一隊日軍和一百多名偽軍從“八字堖”出發,向區公所駐地方向撲來。區長認為:整個區公所的人槍不足三十,對付不了這支來敵。況且此地離刁魚嘴日軍據點又近。槍一響,據點裡的日軍出來支援,要跑都來不及,還是連夜轉移為好。這就苦了肖區員了。因為有已勉在身邊,行動太不方便了。範隊長把已勉交到了一個年紀大一點的區丁老羅照顧之後,一行三十餘人的隊伍出發了。
已勉和國強、老羅走在一起,速度還比較快。老羅問:“勉兒,要不要背?”怕他趕不來。已勉卻滿不在乎的說:“男子漢!這點路不怕。”說著,大踏步向前走。
他踏在銀霜滿地的鄉村小路上,毫不示弱,走到一個很大的堰塘邊,含霜帶露的枯草叢把他的布鞋打溼了,一走鞋跟就落下來,很不是滋味。老羅找到兩根布條,給他連鞋帶腳一齊系捆起來,免得鞋子被泥巴沾掉。路過刁魚嘴,這裡有日軍的碉堡,隊伍格外小心謹慎。小小的已勉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地牽著么爺的手,一步一步艱難的前進。老羅怕發生意外,乾脆把他背起來,輕聲快步前進。天亮的時候,到了比較安全的地方——這裡離公路三十多里,距最近的日軍據點刁魚嘴也有十多里。在區公所住下來之後,區長來找國強商量行動計劃時,一看到站在旁邊的已勉:嗬!頭髮、眉毛都被霜打白了,手也凍烏了,臉凍得通紅,鼻子裡直噴著熱氣,兩隻鞋的後跟都踩跨了,身上到處都沾滿了泥巴。區長說:“小勉子,奈不何了吧?”聽了區長伯的話,已勉還挺了挺胸,把頭抬起來,說:“是有一條槍就好了。”區長伯哈哈大笑,“你呀,沒有一槍高,還想要槍!給你槍還背不動呢!”老羅叔叔一邊笑,一邊弄水給他洗了澡,把他安排睡了。
三天後,他又隨區公所轉回到艾家角堖,他嬸孃也從花臺老家回來了,就把他留下來,結束了他的遊擊生活,又到楊卓先生的私塾裡上學了。
一九四二年的春天,已勉的伯伯、大媽都認為國強先生在區公所做事既不安全,又不方便。對明星讀書十分不利。在全家人的要求下,國強先生離開了區公所,搬家到香碼頭。撿起了他多年的老本行,教起私塾來了。連已勉在內共有四十幾個大小學生,在當時來說,還算一堂熱熱鬧鬧的學堂。
已勉也讀完了《四書》,開始讀《幼學瓊林》,寫作文了。
剛滿七歲的已勉,也只是剛剛讀完了《四書》,怎麼就寫起作文來了的呢?這中間還有一段故事。
國強先生的大學生如少年英俊的陳安倫,唯一的義務學生肖先高,小秀才田正英等等,除了每天讀講《古文觀止》之外,還作一些數學題:什麼因式分解,什麼三角形全等……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寫作文。所以香碼頭附近的文化人,都說肖先生的學堂還有點“洋”氣。
又是一個月的十五了。先生出了個作文題:《趨向》,大學生們一個個都埋頭寫作起來;小學生們寫完一篇大字就無事幹了。已勉走到他的表叔田正英身邊,喊了一聲望苟叔——田正英的乳名叫望苟,是花臺老中醫田桂方先生的小兒子,論輩份已勉應喊他叔叔。田正英馬上回過頭來,問他有什麼事,已勉問寫作文難不難,還問自己可不可以學著寫。田正英一時高興,說:“好寫。我給你開個頭,你去寫寫看。”說完就拿筆寫了:“大海航行的輪船離開了羅盤,就會迷失方向。青年人沒目標,就成不了大器。所以每一個年輕人,都應有明確的趨向。”田叔叔把這幾句話寫在草稿紙上,交給已勉,叫他到一邊去學寫作文。
如獲至寶的已勉,拿到自己的座位上,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