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可是驛丞?驛站內可還有馬匹?”程容若下馬後,亮出自己腰牌問道。
老頭見他乃是盛都官員,立刻便爬了起來,弓著腰行禮,陪著笑臉:“回大人,小老兒正是此地的驛丞,咱這是小地方,平日連騾子都沒養過,更何況是飼養著馬匹。”
程容若與沈雲摯對視一眼,嘆息不出所料。
但老頭瞟見沈雲摯牽著的高頭駿馬,那黑色的馬毛髮油亮,身肥體健,一看便是良駒,眼睛滴溜一轉,又道:“雖是沒有馬,但有茶水飯菜,也有房舍,眼見天要黑了,夜路不便於行,二位大人不如今天便歇在這,明日一早再出發。”
“二弟,前方多山路,夜裡多豺狼,咱們今天就先在這住一宿吧。讓我這踏雪吃點糧草休息休息。明日趕到清水鎮,或許能找到合適的馬匹。”沈雲摯提議。
“好。”程容若點頭:“勞煩老丈您給我們準備間客房。拿些吃食。”說著他便從內衣襟裡摸了一塊碎銀子遞給老頭。
老頭接過銀子顛了顛,隨後便喜笑顏開的招呼二人進門,一邊攆開湊過來討吃食的黃狗,一邊把地上的碎菜葉子用腳往堆著雜物的道路兩側踢了踢。
在院外有牆擋著,倒是沒看出院內如此髒亂。
但想著就只住一宿,怎麼也比在野外和蟲蛇共眠來的好,程容若剋制住了自己的潔癖,用衣袖半掩面部,努力不去嗅空氣中刺鼻的味道。
他此時只顧著反感,卻沒發覺跟在他身後牽馬而入的沈雲摯此時眼眸微微眯起,在前面帶路的老頭身上掃了一下,想攔程容若,但又作罷。
將馬拴在空蕩蕩的馬棚裡後。
沈雲摯進到廳堂,發現程容若正滿臉糾結的接過老頭遞給他的水碗。
那水碗髒兮兮,碗沿還有乾涸的泥巴。
程容若拿在手裡半晌還是沒法下嘴去喝那黃湯子似的水。
老頭見他不喝也不著急,轉而又倒了碗遞給沈雲摯。
看沈雲摯接過後一飲而盡,老頭便滿意的笑著點了點頭。
隨後老頭又給他們拿來一些黑黢黢的窩窩頭,程容若被他一番勸說和客套後勉強吃了幾口,沈雲摯則吃了兩三個。
待到入夜,二人在安排好的廂房歇下後,沈雲摯看程容若疲憊的昏昏沉沉睡過去,便不禁搖了搖頭。
臨行前,三弟陛下特意叮囑:“二哥自小家境殷實,過慣了富裕日子,雖然程家後面被流民搶的敗落了,但秉性習慣卻是刻在了骨子裡是改不了的。
此番他獨自回鄉,定然會多番波折,勞煩沈大哥護二哥性命。但不要過多袒護。皇朝疾苦,朕需要二哥做朕的眼睛,看清百姓艱辛。”
三弟話說的彎彎繞,沈雲摯這個大老粗雖沒聽懂但拍著腦袋就應下了。
直到今天入宿驛站,沈雲摯看著不懷好意的驛丞,和對環境實則頗為不適的程容若,突然便理解了三弟的意思。
原來陛下是想讓老二改改他那公子毛病。
看程容若寧可躺在自己那堆被扯爛的衣服上蜷著身子入睡,也不想舒舒服服直接躺在席子上,沈雲摯暗自搖頭,不怪三弟讓老二出來受磨練,這般性子哪裡能共情百姓。
此時窗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人影投射在破舊的窗戶上。
沈雲摯心中一動,把被子捲了個人形,起身便從後窗如鬼魅般翻了出去,在房頂,看著白日的驛丞老頭正帶了幾個漢子,手拎著鋤子棍子偷偷摸摸到了他們居住的廂房外。
透過破碎的窗紙往裡瞅了瞅,看屋裡兩個人睡的踏實,便向後麵人比了個手勢。
緩緩推開了房門。
“誰?!”不料程容若正好被尿意憋醒,眼看幾個黑影竄進來,一滾身便起來不由得喊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