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素素第二天在安子常的田莊裡醒來,看看對面床上的杜恆霜,果然不出她所料,昨天又逃命又廝殺,還有夜風吹習,大病初癒的杜恆霜又發起高熱。
幸好諸素素昨夜逃命的時候還是帶著自己從不離身的藥箱。
她給杜恆霜診了脈,確定她不是舊病復發,只是外感風寒。但是六月天的風寒,不是很好治,特別是杜恆霜身子正虛弱,搞不好,會傷了她的元氣,讓她從一個健康人,變成常年纏綿病榻,要靠藥罐子養著的人。
所以諸素素這一次對杜恆霜的治療,就不同上一次。上一次是要下猛藥。這一次卻是要用溫藥滋補,慢慢驅趕風寒,固本培元,將養身體。
好的郎中,不僅能治病,而且能調理身體。治病容易,調理身體卻不是每個郎中都做得到的。大部分郎中以為調理身子是最好做的,其實不然。就跟做菜一樣,最考功夫的菜,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普通的家常菜蔬,比如說,炒白菜。這樣才能真正看出一個廚師的功底。
同理,對郎中來說,最考本事的不是醫治疑難雜症,而是將一個身體虛弱的人,調理得健康正常。
杜恆霜昏睡了幾日才慢慢甦醒過來。
諸素素慢慢跟她說起來知畫。
“知畫姑娘失蹤了。我覺得她好人有好報,一定會沒事的。”諸素素不忍說知畫一定遭遇了不測,還是用了婉轉的法子規勸杜恆霜。
杜恆霜默默地聽了,眼神有些空洞。
“安國公說,讓我們在這裡安心住下,他會給蕭大哥送信,讓他不要擔心。”
杜恆霜聽了這話,才有些動容,冰雕一樣的面上有了些許的人氣。
“真的?他會跟大爺寫信?”杜恆霜問道。因蕭士及和毅郡王在北方同劉周苦戰,聽說這一年突厥也大舉南下,杜恆霜擔心得不得了。
諸素素點點頭,“他說會的。”
杜恆霜又沉默下來,過了良久,問道:“素素,我們什麼回長安?”
諸素素心裡沉了一沉。沒想到杜恆霜一醒過來,就問這件事。
“……霜兒,這件事,咱們要從長計議。安國公說,這件事有些棘手。咱們暫時不能回長安。而且……”諸素素頓了頓,見杜恆霜的雙眸充滿疑惑,忍不住一鼓作氣地道:“安國公說,有人想要咱們的命。咱們現在回去,沒有蕭大哥在旁邊,他擔心還會出別的事,到時候出更大的亂子,就沒法挽回了。我也覺得有道理。”
杜恆霜嘆口氣,用手揉揉額角,想了半天,還是搖頭道:“不妥,咱們住在這裡算怎麼回事?還是回去吧。如果擔心蕭家護不住咱們,咱們可以回許家。”
許紹是京兆尹,又深得陛下器重,不會護不住她們吧?
諸素素苦笑,“安國公難道不知道許大人的身份?可是他說,許大人也未必奈何得了那個人。”
杜恆霜沉下臉來,不虞地道:“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跟我們過不去?”
“不是要跟我們過不去,而是想要我們的命。霜兒,你不能再婦人之仁下去了。”諸素素正色道,一錘子打消杜恆霜所有的幻想。
杜恆霜抿了抿唇,臉色漸漸變得更加蒼白,連雙唇都消失了血色。
“這世上總有這種人,你擋了她們的道,她們是一定要除你而後快。總之到了現在,就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你若是大仁大義,非得要以身飼虎,也由得你,你一個人回長安,我可是要貓在這裡躲一陣子,避避風頭。”諸素素毫不客氣地道,“還有,你回去之後,不久肯定也要遇難。到時候,我祭祀知畫的時候,會跟她說一聲,你捨命相救的主子,已經蠢到把自己作死了。——知畫你可死得真冤啊……”
說得杜恆霜終於保持不了冷靜的情緒,捂著臉哇的一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