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露見秦琬對刑律這樣重視,心中一凜,將原本的輕視收了起來,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旁聽的機會——她越是接觸秦琬、安笙這些有才學,有思想,有本事的女子,便越覺得心急,恨自己先前荒廢了太多讀書的時光。正因為如此,哪怕白天忙得腳不沾地,也一定要抽時間出來讀書,晚上不住在心中背誦。
她渴盼著自己成為一個自由的、可以做想做之事的「人」,而非以色侍人,只能做生育工具、管家婆的「女人」。想要實現這一心願,只有跟著秦琬。
非但她,楊氏也是一樣的想法,實在是受夠了做女人的憋屈。明明是天災,家業傾塌,一心想做家中的頂樑柱,只因是女兒身,世俗都覺得你離經叛道。茫然之時,驟然遇到個已經付諸行動,取得成效的,便如見到一盞明燈般,順著那抹微亮的光芒走,再也不肯放手。
秦琬知安笙脾性,微笑道:「說起來,還勞煩你走一趟大姑姑的府上,順便拜訪一下寶奴。」
安笙聞言,登時瞭然。
平輿侯隋轅與她們一向要好,他的妻子朱氏看似嬌小,手上的功夫卻不弱,騎射也是極為嫻熟的,實不愧為將門虎女。隋轅也不是那等不讓妻子拋頭露面的人——指不定他還會很羨慕朱氏,也鬧著要來當老師呢!
既然女學是秦琬開辦的,她任人唯親,誰也不能說不是。更何況請朱氏做老師,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當利公主。
當利公主聽見安笙的來意,並未為難,笑了笑便讓安笙去一旁的平輿侯府尋那對小夫妻。待安笙走了,方揉了揉太陽穴,心腹女官連忙湊上去為她按摩,輕聲道:「殿下,這是好事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親爹當皇帝與異母兄長做皇帝,待遇當然不一樣。當利公主與東宮雖未交惡,也不算親近,遠遠及不上陳留郡主。這等時候,能結交東宮自然要結交,畢竟當利公主還有三個兒子的前程需要考慮。
當利公主的大兒子沛國公隋軒、二兒子瞿陽縣公隋桎皆與魏王走得很近,尤其是隋桎,在魏王案中牽連不小。好在他是高門公子,魏王也只是拉攏為主,並未讓他做那些傷天害理,特別觸犯法律的事情,才讓隋桎逃過了聖人的雷霆之怒。饒是如此,隋桎也被免了職,若非他的生母是聖人最疼愛的當利公主,他連爵位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聖人尚且是這等態度,更莫要說秦恪了——對魏王系,這位新上任的太子無疑是深惡痛絕的,當利公主與太子不親,三個兒子中兩個犯了事,一個不頂用。東宮若不表明幾分親近,哪怕有當利公主撐著,隋家也就只能剩一份公主與國公體面的空架子,這當然是當利公主所不願看到的。
秦琬欲請朱氏為女學之師,無疑表明了友好的態度,只要東宮肯看顧隋轅,朱氏能時常出入東宮,與秦琬說得上話,隋家的榮華便能一直維持。
當利公主嘆了一聲,心裡有些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我從未想過,這個家的重擔,竟有一日會落到寶奴身上。」
自己的三個兒子是什麼德性,做母親的最清楚不過。哪怕偏疼小兒子,她也明白,大兒子和二兒子才是比較頂用的,小兒子活下來就是福分了,稀里糊塗卻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沒什麼不好。所以她除了品德上對隋轅要求得比較嚴格外,其餘什麼都不在乎,隋轅愛做什麼做什麼,名聲毀了不要緊,娶的妻子出身低也不要緊,只要他喜歡就好。卻未曾想到有一日,整個隋家的興衰榮辱,竟要靠隋轅和秦琬多年來的交情來維持,甚至她這個做公主的母親都要往後靠。
女官聞言,柔聲道:「三郎赤子之心,以誠相待,上天自有福報。」心底卻說,這大抵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多少聰明人汲汲營營,機關算盡,反送了卿卿性命。隋轅呢,由著性子亂來,結果一朝天地風雲變,他反成了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