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倒是覺得,比起派不情不願的宮女去和親,更好的選擇是那些因罪被沒入教坊,知書達理,容色不差的犯官之女。對這些曾為官家千金,一朝流落至教坊,面臨掛牌接客命運的女子來說,跟隨使團去異國他鄉,總比待在教坊迎來送往,一輩子就這樣毀了的好吧?
「已經在籌備了。」裴熙答了一句,思忖片刻,又道,「這些日子……你若再要在春熙園開宴會,記得離趙王一系的人遠一些。」
秦琬知裴熙敏銳非常,必是察覺到了什麼,便問:「怎麼了?」
「媵從的人選,自要先去教坊找,此事理應經太常寺之手。」裴熙皺了皺眉,有些不大確定地說,「我瞧聖人的樣子,似是不怎麼樂意,但也就是一瞬,我並未來得及細細觀察。」
他雖善於觀人,但聖人與他的祖父裴晉一樣,皆是聰明之至,老而彌辣的人物,若能這麼輕易就被人看出心中所想,也枉費了這麼多年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更莫要說他覲見聖人的時候,並不能直視聖人的眼睛,那是大不敬,就更難揣摩聖人心中所想了。
太常寺一向是由趙王主理的,聖人在和親一事上對太常寺插手不滿,難不成趙王……哪處犯了忌諱?
秦琬知裴熙不會無的放矢,心中一凜,正色道:「我知道了!對了,聖人允了裴老大人的告老,那張相……」
裴熙不無諷刺:「他總算如願以償啦!」
「首相告老,多是次相頂上,如此一來——」秦琬還未來得及說完,便聽裴熙說,「若讓鄧疆做了首相,朝堂怕是永無寧日,聖人斷不會容許這等事情的發生。」
「我也就這麼一說。」秦琬細細一算,「張榕才做幾年宰輔,資歷不足。錢明雖資歷夠老,卻不敢擔事情,怕是無法與鄧疆爭鋒。既是如此,繼任首相的應是徐密?徐密正當壯年,簡在帝心,也不是那等奸佞之輩,但……」想到此處,她皺了皺眉,「張敏若是退了下來,非但尚書左僕射的位置空缺,門下侍中的名額也少了一個。徐密這些年一直都在中書省打轉,若讓他如張敏一樣,兼任尚書左僕射和門下侍中,怕是力有未逮。」
中書、尚書、門下三省位於權利中樞,關係盤根錯節,複雜備至,並非有能力就能打理得好的,少不得多年經營,手段夠高,底氣也夠硬,方能勝任。徐密雖能力出色,為聖人所喜,到底沒真正插手過尚書省和門下省的事務,領一職就夠焦頭爛額一陣子的了。
張敏身上領著兩個宰相的職位,徐密也是宰相,也就是說張敏一旦退下,朝廷便空了兩個宰相的位置出來,秦琬思索片刻,又道:「按本朝規矩,尚書右僕射往往領著中書侍郎一職,鄧疆若能爭取到徐密空出來的位置,哪怕主次有分,首相的權勢未必就比次相大。」
「不錯,衛拓年紀到底太輕了。按照聖人原來的意思,此番當是江柏、穆淼同入中樞,偏生江南出了這麼一樁事。」裴熙似笑非笑,「你說,魏王會怎麼選?」
衛拓雖入仕十幾載,一直是天子重臣,可真要算起來,他也不過剛過而立之年。對朝臣,尤其是中樞重臣來說,年紀實在太輕了。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必定會做宰相,聖人也授予了他入政事堂議政的資格,但在絕大多數人的觀念裡,他也應當熬到不惑之年再真正往前進一步。
秦琬心中一動,忍不住說:「咱們能不能想辦法渾水摸魚一把?」
按理說,穆淼本是去江南做幾年揚州總管,既維繫江南秩序,又有了封疆大吏的資歷,升任宰輔便板上釘釘。即便是鄭國公去世,聖人也可以奪情,不讓他丁憂。偏偏聖人千秋賀禮被截,穆淼身為主官,哪怕聖人袒護,也有失察之過。按這個情勢看,怕要鄭國公過世,穆淼等到守孝三年之後,才能起復。一旦聖人在這三年中……新帝會不會用穆淼都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