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茶具擺上。”胤禛吩咐後,轉向一旁面露忐忑的顧天成道:“靜東,你坐下,先喝一杯再走吧。”
說話間,李青已與侍女布妥茶具、茶點。李青沏水泡茶一應程式,做得細緻認真,分毫不差,恭謹端過聞香杯遞於胤禛。
胤禛舉杯輕啜一小口,稍稍低頭,從嘴唇兩邊吸入一口氣,讓茶湯混著空氣在口鼻交界處翻攪,須臾,對著李青笑道:“果然是水壇的關係,用了這古甕水,茶香馥郁,勝似蘭花。靜東,你覺得如何?”
顧天成早已飲完一盅,忙附言道:“果然好茶,回甘時猶讓人有餘味無窮的感覺。”
“烹茶,水之功居大。”胤禛臉容浮出笑意。前幾日宛琬拖他跑去水月庵附近的齊雲山上。胤禛見茂林巖崖深處,白色石隙中湧出的泉水,分外清亮,他掬上一捧品飲甘甜清冽,便讓人裝了些山泉帶下山。當夜煮泉沖泡,茶味仍有濁氣,胤禛不免有些失望。宛琬說或許是所用水壇不對,那幾只盛水罈子都是新窯才出的,窯火氣未退,難免會粘上腥土氣,過些日子待她去尋些古甕來讓人取了水再與他送去。
顧天成不知其中緣由,見胤禛笑意不退,心中暗暗稱奇,只嘆這位雍親王爺對事真是要求苛嚴,大到朝政,小至飲茶,俱是要求甚高,細緻認真。待飲過三杯,顧天成起身告辭。他前腳剛走,李青又匆匆入內,恭謹遞上剛送達的帖子。胤禛接過展開一瞧,“一群混蛋。”一聲怒罵,嚇得李青腳下一哆嗦,慌將欲勸他進食之事嚥下,退至書齋門口,半掩上門。
窗外蟬聲不停,胤禛坐於書案前,心煩氣燥,想了想,還是攤開扔至一旁的信箋細細看了起來。
一頭戴涼帽小廝手捧托盤躡手躡腳步入書齋,烏溜溜的眼珠看向端坐於書案後的胤禛。
他不知在看什麼,十分入神,抿著薄唇,緊繃著臉,銳眸閃著戒備,好像敵人隨時會從四面八方撲過來似。宛琬瞧得入迷,他的眼睫濃密如扇,眼角和眉心處鑲著極淡的紋路,他的發是自然捲,散開辮時的鬈髮模樣,最讓她著迷。一縷陽光投射過來,映著胤禛兩鬢雜有幾絲白髮,她心下一緊,唉,她實在不懂,他就不能鬆弛一下下顎的線條嗎?
窗外掠過陣涼風,拂過花草,躍窗而入,好似在她耳邊述說著些什麼,不知怎地,竟教她有些淡淡惆悵。
胤禛微抬眼角瞥見小廝衣袍,想是李青又來勸他用食,“你怎麼又來了?出去。”他有些生氣,臉龐慢慢抬起,定定地望著,沒回過神來。
“哦。”宛琬掀了掀唇,還沒擠出話,已忍不住先回他個燦爛笑容。一不留神從涼帽下鑽出髮絲十分調皮,隨風輕掃著她麥色的臉頰,流露出一種脆弱溫婉的氣質。
宛琬放下手中食盤,輕輕嘆氣:“胤禛,你瘦了好大一圈。你做事能不能不要那麼辛苦認真?”
他喉結微動,抿了抿唇,看著她。“認真些不好嗎?”
“不是不好,可是……”她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偏著頭不住嘆息。唉,這男人認真慣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怕她再怎麼解釋也說不通。
胤禛凝視著那張生氣勃勃的秀臉,她是隨著送古甕水的侍衛一塊來的吧,怕是在外等了許久,胸中溫熱,不由自主地,兩人相視笑了。
此時,狗兒的吠叫清楚響起,元寶不知何時溜入,老大把年紀圍繞著宛琬的腳邊難得興奮地亂吠,喉嚨中還發出呼嚕嚕的聲音。李青急急跟上,放下托盤瓷罐,忍不住對著宛琬眨眨眼,她會心回笑。
李青一轉身,滿面笑容正對上胤禛面無表情地瞪住他。李青指指宛琬,結巴道:“她讓奴才送‘踏雪尋梅’羹的。”彎身抱起元寶慌忙跑了出去,將門緊緊關上。
“你不要對什麼人都笑。”胤禛等李青被“瞪”跑後,深邃烏黑的眼光再度調回她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