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裡拿出那隻紅色筆記本,“報紙上關於爸爸的訊息,我們都給剪貼下來了。”
爸爸接過筆記本,嗯啊了幾聲。媽媽感動,卻說:
“小星,你現在要多注意身體,剛生完孩子,可不能吹風扇,受了風寒,會有後遺症的。”媽媽的眼睛裡流露出由衷的不安與牽掛。
尚金堂想跟幾位兄弟說點什麼,抬眼遇見他們臉上貴族一般的笑容,嘴角掛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他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並足端坐,低頭看地毯,兩手掌心相對,夾在兩膝之間,來回地搓。
“不早了,紅革,我們回去吧,明天我還有個課。”尚金堂噌地一下站起來。
全家人一直在喊“小星”,尚金堂這麼一聲“紅革”著實讓他們的心頭隱隱作痛,卻沒有人說什麼。
爸爸讓駕駛員送他們回家,孩子就留了下來。媽媽讓他們把幾乎沒有動的烤雞帶回去。
路上,兩人情緒都非常的激動,顧及駕駛員戰士,強忍住了,誰也不說話。一進家門,便劍拔弩張,稀里嘩啦地爭吵起來。
“難受死了!我一輩子沒遭過這種罪。所有的眼睛都盯著我,我臉上還要做出笑來。我就是個怪物,也不至於招來他們那種莫名其妙的眼神!”
“他們什麼眼神?他們都很正常,你自己心虛吧?就瞧你那副小家子氣的樣子吧!你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啊?緊張成那樣!你安定過一分鐘嗎?”
“你們家才真夠小氣的!這麼大的高腳杯,紅葡萄酒就剛剛蓋住杯底。什麼東西!簡直就是歐也妮·葛朗臺!比他還不如!還吝嗇!摳門!”尚金堂脖子上的血脈有些賁張。
“你以為我家是農村啊?倒上幾大碗,喝得東倒西歪!”
“要麼不喝,要喝就喝痛快了!”
“回農村去喝吧!改不了你農村人的劣根性!”
“我怎麼農村人的劣根性了?”
“你吃飯就好好吃,舌頭伸那麼長幹什麼?你就不能把嘴裡的東西吃乾淨了再說話啊?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那能登大雅之堂嗎?哪一次出去吃飯不是千叮嚀萬囑咐,哪一次你都給我出洋相!喝個湯,每次都像吸鼻涕一樣,噁心不噁心吶!真受不了!噁心!”
“伸舌頭怎麼啦?我一直都這樣吃的,從小就這樣。吃得香!我今天已經這麼剋制了,你還這麼嫌我。嫌我,當初你別找我啊?現在,你找著你爸了,就可以趾高氣揚了!你不看我嘴裡在吃東西,你非急著問我話幹嘛?我已經夠剋制的了,連衣服都沒脫。”
“你看我們家誰打赤膊了?個個都穿背心褲衩的,那——還能吃飯嗎?就你那副小身子骨,脫出來,還不怕人笑話!農村人!跟你說了多少回,別把袖子攏到肩膀頭上,你噁心不噁心啊,你!農民!農村人!”
“農村人怎麼啦?!不是我這個農村人,你能回得了城嗎?!”
“你懂點道理好不好?烤雞端上來,你應該讓爸、媽先吃。而且要用公筷。你自己的筷子往裡抄抄,人家還怎麼吃啊?吃菜,一筷子下去,夾哪塊,吃哪塊,在盤子裡抄抄什麼呀?跟你說了多少回啦?在我們自己家,我都不強求你,出來吃飯,你怎麼就不能不要這麼丟人啊?舌頭還伸那麼老長,真噁心!農村人!”
“你爸爸、媽媽家不就是自己家嘛!又不是外人!犯得著你這麼猥瑣嘮叨嗎?”
“我這可是十六年第一次回家啊!你把我的人都給丟光了!有你那麼擤鼻涕的嗎?你把鼻涕往哪裡擤啊!”
“以後,你別他媽的讓我去你家了!”尚金堂到廚房間,隨手把烤雞給扔到垃圾桶裡。
“你怎麼開口罵人呵?你還是大學老師嗎?你還是系主任嗎?”
“就罵!就罵!罵的就是你!他媽的!他媽的!操他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