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睛。”
姜立仁最後一筆結束,把毛筆擱進筆盒,然後端詳在一邊認真的欣賞著。
“怎麼樣?”姜立仁終於再次出聲。
“不錯。”唐重說道。“舉重若輕,下筆輕鬆,但是字跡力道千鈞。”
姜立仁笑了起來,說道:“你是我們家寫字寫的最好的人。你說不錯,那就證明真的不錯。”
唐重也跟著靦腆的笑了起來。他注意到姜立仁這句話裡面隱藏的含義。‘你是我們家寫字寫的最好的人’,這是在承認自己在姜家的地位,還是說……只是一種試探?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詞。於簡樸處見深意,於尋常處生奇警。這不是我說的,無數研究蘇學的人都這麼講但是,知道我為什麼要用巍碑體把他寫出來嗎?”
“不知道。”唐重故意裝傻。
“你知道。”姜立仁說道。“你的字寫的不錯,多重意而不重形,倒是有書聖之風。王出身豪門,但是在仕途上並無太大的發展。一生追求書法臻境,享用山水,過的也是養尊處優的闊少生活。你和他不同,所以,你可以模仿他的筆意,沒有必要也跟著他的軌跡。”
“我們常說字如其人。從字骨見根骨。一個人的字什麼形狀,人便是什麼形狀。不重形也就是沒有形,沒有形就沒有規,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們為人處世,不就追求一個方圓嗎?”
“謝謝您的指教。”唐重恭敬的說道。
“不是指教。我不喜歡說教。”姜立仁笑。他再掃了桌子上的這幅字一眼,說道:“這幅字就送給你了。喜歡的話就裱起來,不喜歡的話就捲起來。只要你記住我今天對你說的話就夠了。”
“謝謝。”唐重高興的說道。“我一定把它裱起來。”
姜立仁點了點頭。轉身到書房的角落裡去淨手。
沒有傭人伺候,他是自已在水籠頭下面用沐浴露清洗手上的墨汁。
雖然他一幅字寫下來手上也幾乎沒有沾到任何墨汁。這便是初學者和高手之間的顯著區別。
“過來喝茶。”姜立仁走到會客廳,在紅木沙發上坐下來,也招呼唐重落座。
唐重走到姜立仁的對面,很規矩的坐在他的對面。
“聽可人說,你喜歡喝茶?”姜立仁說道。
“喜歡。但不精。”唐重說道。
“喜歡就夠了。”姜立仁說道。“書法茶道,對我們來說終究是一個玩意兒。如果在這個小玩意兒上面耗費了太多的時間精力,那就得不償失了。來,煮壺茶吧。我這做外公的還沒喝過你親手泡的茶吧?”
“是我太懶了。”唐重歉意的說道。開始動手煮水泡茶。
“不,是我太狠了。”姜立仁說道。“可人在我面前哭訴了無數次,可卿也來勸說了不少次,但是我都沒有答應她們讓你回來…這杯茶,也就一直等到現在。”
“你自然有你的考慮。”唐重說道。
“是啊。我有我的考慮。”姜立仁點頭。“姜家已經不是百年前的姜家了。那個時候的姜家兄弟齊心,眾志成誠。最重要的是,姜家才傑輩出,一呼百應,聲勢浩大。不知道是姜家的風水出了問題,還是好逸惡勞了太久,姜家的男人失去了動力和銳氣,女人只知道名牌和攀比。每個人都有大野心,卻又沒有與其野心相符合的能力……你知道嗎?我不怕一個人有野心。有野心的男人才有進取的資格。站在世界頂端的人物,有哪一個是甘於平庸之輩?我就怕一個人沒能力。沒有能力,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起來的空中樓閣。一推就倒,一吹就晃。這樣的野心不能利已利人,只會害已害了家族。”
“這個家太亂了。我把你叫回來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