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海底,幽冥王都。
侯曼娥正把腿翹在桌上喝酒。
沒辦法,十幾天沒合過眼了,人離猝死已經不遠了。
但她還不能閉眼,現在一閉眼比猝死還嚴重,所以只好多喝幾口酒,強行打起精神維持一下生活的樣子
——好歹她如果死在這兒,也是個醉死鬼。
“只有三天了。”
旁邊岑知突然冒出來一句,侯曼娥不置可否繼續往嘴裡灌酒。
樓梯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蓬頭垢面可以和乞丐搶飯碗的無極谷三席跌跌撞撞扶著樓梯爬上來,剛爬到門口就撲通一聲跌坐在地,大喘氣手指著外面:“好—好——”
他吞嚥乾澀喉嚨的血絲,深吸一口氣:“好了。”
“聚魂陣,結完了。”
“……”
侯曼娥的酒壺停在半空,最後一滴酒水落入她口中。
岑知緩緩站起來,烏深呆滯之後猛地一錘拳,高遠和阮雙雙對視一眼。
然後,他們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窗邊。
比黑夜更清冷沉默的青年坐在窗邊,月色柔和照亮他面具,反射出泠泠的銀光。
侯曼娥把酒壺扔到一邊,看著大家,突然笑了起來:“我們也是馬上要見大世面的了,這普天底下,誰還能像我們一樣,親身經歷世界天翻地覆。”
誰也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季文嘉癱坐在地上,抓了抓頭,一把一把頭髮掉手裡,他嘆氣:“我寧願沒看見……”
“雖然我們陣法師最容易禿頭……但我這輩子還沒親手造過這麼大的陣法。”
季文嘉有些悵然說:“如果師父能看見,該有多高興啊。”
“你要這麼說,俺也想俺師父了。”烏深撓了撓頭:“俺也想俺師父看見,俺好像體質更好了,要是能出去下一次雷擊淬體,肯定不會變成焦炭,他指定欣慰。”
“……”
岑知瞥了瞥這兩個傻子,卻也說:“我琴藝許久沒有突破了,這次彈完,等出去了,定要在山門外圍席焚香給所有師弟妹們好好彈一曲。”
阮雙雙不免也若有所思:“…我覺得我修為沒什麼進步,但是算賬的手藝突飛猛進,如果回去我是不是該轉到外事賬房——啊!”
高遠微笑著收回敲二貨師妹的手,看向侯曼娥:“大師姐,如果出去,你想做什麼?”
侯曼娥把腿從桌子撤下來,
“我啊……”
“那還用說。”阮雙雙小聲嘟囔:“肯定是對某些人進行不那麼人道的毀滅。”
那是當然。
侯曼娥想。
她想打爆某些人的狗頭
——然後拉著她一起,活著回家。
記“我想回家了。”
林然站在太和殿的窗邊,望著天上被染成紅色的月亮,對天一輕輕說:“這個時候後山桃林,吃過新烤的兔子腿,就特別適合躺在樹上睡懶覺。”
天一靜靜聽她說,並不打擾她。
黑影籠罩住殿門前火燭的光,林然向遠處望,看見修長美麗的狐狸一躍上殿前石階,慢慢踱幾步,漫不經心地趴下,六條長尾輕輕搖晃。
他側過頭,赤色的妖瞳安靜與她對視。
晏凌站起來,足尖一點凌空而出,輕巧落在對面樓臺屋簷的翹角。
侯曼娥衝到窗邊,扒住窗沿探出身子,看著他抬起手。
寂靜的黑夜,千里王都,市坊長街,緩緩亮起無數光。
墮落的魂魄化為黑光,浩浩湯湯緘默地飄起,像萬家煙火,像銀河星光。
修士,凡人,無數人仰起頭,呆呆望著這一幕。
那光照亮了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