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後期不穩的狀態不足以獻祭整個燕州,但如果她瘋了魔要強行獻祭金都,那這金都多少生靈也要大難臨頭。
林然不能讓她獻祭金都。
好在元景爍懂她。
哪怕他震怒、他生氣,他也沒有走,他沒有與羅三娘糾纏,他衝過來、躍過她,只衝向黑塔塔頂,把自己化為最兇烈的刀狠狠劈向那緩緩成型的虛影。
林然和元景爍在賭,賭這個男人至少足以滯緩羅三孃的心緒。
羅三孃的手頓在那兒,她望著那一刀劈向幽冥虛影的少年,整個人都僵住。
有那麼個剎那,羅三娘想就這麼不管不顧,想就這麼先把這個姓林的古怪劍閣弟子吞噬——吸收了她的力量,自己就可以用金都血祭,就可以出去再吞了雲家老祖,就有資格去一舉問鼎元嬰巔峰,成為真正的九州主宰!
可是她望見那少年的刀,那刀那樣的冰冷、鋒利,上面蠕動著莫測的流光——那加持著化神修士殘存魂唸的一刀足以將他虛弱的妖魄劈得灰飛煙滅。
她腦子裡浮現出三百年前他撲向她、在她把手捅進他身體時卻敞開懷抱,主動把所有修為獻給她。
她想起他的笑,想起他抱著他、溫柔地喚她:“三娘。”
羅三娘驀然雙眼赤紅,她鬆開林然,紫色花瓣有如驚濤暴起翻湧,整個人挾著暴虐殺意撲向元景爍:“找死——”
林然猛地把後背從黑塔生生撕下來,一把扯過被花瓣撞飛的雲長清往上橫衝:“景爍!”
元景爍毫不猶豫轉刀,花瓣擦著他的腰腹幾乎將他半身撕裂,可攔不住那挾著萬鈞之勢的一刀重重劈在黑塔第九重。
第九重上,那唯一的金色名字突兀亮了。
你是熔造淬心塔本命主人又如何?
元景爍冷笑,這塔存在的根基融於我的刀,究竟誰勝誰負,未到最後,誰說得準?!
羅三娘瞳孔驟然緊縮。
她終於明白了!他們故意的,他們早看明白她的目的,他們早知道血祭大陣真正的陣眼在淬心塔,他們在將計就計騙她
——他們要奪走淬心塔的主權!要把她困在這裡!要讓她不能血祭金都!!
“啊啊啊——”
可怖到駭人的尖嘯從羅三娘嘴裡噴出來,羅三娘瘋了似的撲向他們,可一道拔天而起的金色巨柱擋住了她。
元景爍死死握住刀,刀身魂唸的弧光流轉,從黑塔塔尖拔起的金光穿透刀身,生生貫穿已經快要圍攏的血紅結界,在穹頂撐出一團祥雲般瑰麗夢幻的光影。
紫色的花瓣抽打過來,恐怖的威壓炸出爆裂的氣浪,元景爍唇角湧出血,他朝林然伸出手,林然毫不猶豫握住他,元景爍一個用力,拽著林然和雲長清毫不猶豫衝進那浮波光影中。
“不——”
羅三娘瘋狂追過去,卻被光影甩下去,等她再從廢墟中爬出來,浮波如雲飄逸流動,早已沒了三人的身影。
……
“嘰喳,嘰喳。”
清晨河岸的樹杈,一隻通體碧綠的翠鳥踩在枝頭,歪頭好奇望著樹下渾身是血昏迷沉睡的少女,撲扇了下小巧的翅膀,昂著脖子發出清脆的鳴叫。
有細小的羽粉隨風落在少女臉上,她似有所感,長長的眼睫顫了顫,半響,終於緩緩睜開眼,
林然迷迷糊糊醒來,先看見的就是一棵樹,一棵青翠斜立的河柳。
林然愣住。
面前已經沒有了交錯粘膩的紅河、沒有了一朵朵不詳盛放的紫晶花、也沒有廢墟灰敗的金都。
明媚的陽光灑在她臉上,亮澄澄的,有著溫暖的溫度,林然嗅到草木和泥土的那種屬於自然的乾淨氣息,空氣中水汽很足,隨風撲在臉上,讓她乾澀的唇瓣都像是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