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滄瀾界西北,燕州邊界霞城。
霞城是座小城,卻是前往燕州主城金都的幾條必經之路的中轉站之一, 南來北往的修士在此歇腳換路, 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一番頗為繁華景象。
離城門不遠便是座酒樓,已經是下午,酒樓過了晌午客人最多的點兒, 便漸漸清閒下來,三三兩兩客人邊吃著菜高談闊論, 小二打著哈欠兒穿梭在桌椅間為客人添茶添酒,斜落的暖陽灑在身上,燻得人昏昏欲睡。
“再打一壺盛燒。”
微啞的男聲在旁邊響起, 小二微微一個激靈。
無他, 這盛燒酒是他們酒樓最烈的酒,曾經有客人喝了, 在樓裡醉了三日三夜, 險些沒醉死過去, 之後就少有人點,一個月也賣不出去幾壺, 今日竟被連叫了幾次。
小二回頭去看, 果然是那個著玄褐色勁裝的青年。
說是青年,倒也不大合適,小二再細細看去,才發現他年紀其實不大, 介於少年郎與青年人的年紀, 瘦長的骨廓雖然漸漸有了成熟男子的健朗, 氣質還是年輕人的明俊輕狂。
修士壽元長, 長得慢,往往看著也年輕,但這郎君一身鮮活氣,輕昂桀驁的模樣,分明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少年郎嘞。
小二暗笑自己,也不知眼睛是怎麼瞧的,乍一瞧,竟將人好好的小郎君看老了千百歲似的。
小二對這少年印象深刻,因為這少年著實是龍鳳之姿。
他坐在窗邊,一副寬肩窄腰的好身板,容貌是極俊美的,眉骨硬朗,濃眉如劍入鬢,眼廓深邃,偏偏生著一雙狹長勾挑的桃花眼,於是又在那昂揚狂烈的英姿中,生生添了道不出的風流多情。
這小小的桌椅似乎裝不下他,他於是屈著長腿,長靴勒出勁瘦的小腿線條,他斜靠著窗稜,漫不經心望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景,一手散漫拎著空了的酒壺,手邊放著一把玄色刀鞘、刀柄新纏過細布,但仍彷彿有股壓不住的血氣往外散。
小二聞到那酒氣,正是盛燒,確確實已經喝乾了一壺。
小二笑:“客人要盛燒,我們自是要給打的,但請恕小的多嘴一句,這盛燒酒烈,喝多了燙喉,客人還要適度才好…不妨試試我們這裡的女兒紅,雖不及盛燒痛快,卻綿柔醇厚,喝起來別是另一番滋味。”
少年偏過頭看他,小二才發現他也不是一點沒醉,臉上分明染著紅,懶散半垂著眼簾,可眼眸卻亮,像正年輕兇猛的雄獅,哪怕只是趴在那裡懶洋洋甩尾巴小憩,也有一股子讓人莫名不敢小覷的氣勢。
“倒是個機靈的。”
少年順手甩過來一袋子靈石,懶散說:“那就打一壺盛燒,再打一壺女兒紅,放心,我一會兒就走,不會醉死在你這裡平添麻煩。”
小二笑嘻嘻,看著桌上分明放著兩副碗筷、可只有少年一人在座,機靈道:“客人桌上的菜都涼了,不如小的去熱一熱,等您同伴回來吃口熱乎的。”
少年望著窗外,想到什麼,竟哼笑一聲:“我怕是你熱了,她回來又該涼了。”
這小小一座城,買個東西買了大半個時辰,也不知已經繞丟到哪兒去,那時候能同意她自己出去的他可真是信了她的邪!
“罷了。”
少年擺擺手:“你把酒菜給我打包,我去尋人,一會兒回來拿。”
小二應了聲,少年拎刀站起來,正要往外走,披著斗篷的清瘦身影就匆匆跑上樓,掀起一點帽簷,踮著腳往四周張望。
小二眼看著少年頓住腳,刀尖杵在桌上,屈肘望著那人,尖牙咬了咬大拇指,姿態戲謔輕佻,眼睛裡卻全是笑。
他杵了杵刀尖,發出一點脆響,懶洋洋:“真是不容易,大姑奶奶,您老倒是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