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宅子小,裡外裡滿打滿算的也就是三間房加個七八步寬窄的院子,可這宅子恰巧就在衚衕背角的地界,是個三角開門的模樣。情急時番強而過,哪面牆後邊都是七彎八拐的衚衕,用來逃命護身再合適不過。
甭看段爺身邊走馬燈似的換著外宅、養著野戲子,可真正能貼心管事的倒是一個沒有。別瞅著平日裡那些個娘們在段爺面前撒嬌扮痴、做足了一副小鳳仙、杜十孃的架勢,著實叫個有情有義,段爺心裡可是明鏡似的——就這路拿錢上炕的角色,哪怕是有情有義,那也是*子的情在床上、戲子的義在臺上,誰當真誰就是傻子!
因此上,置辦這宅子的時候,哪怕是貼身的幾個跟班,段爺也沒讓他們知道,反倒是自己尋了個牙紀行裡的人物、假託旁人的名頭拿下了這宅子,平日裡等閒也不在這宅子裡露面,就任由這宅子空荒閒置。
但私底下,段爺身邊的一些要緊的玩意,倒是全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沒聲的親自騰挪到了這宅子裡。就連平日裡灑掃拾掇的雜活兒,也全都是段爺親自動手,絕不假手旁人。
摸黑踅摸到了擱在桌上的油燈,段爺划著洋火點亮了只有丁點大火頭的燈芯,再拿著個笤帚疙瘩掃了掃很是落了些灰塵的炕蓆,這才從腰間抽出那兩支德造二十響的手槍放到了炕桌上,一屁股在冰涼的炕蓆上坐了下來。
大冷的天氣,四九城裡的屋子只要一天不燒炕,整間屋子裡就能冷得見了白霜,茶壺裡的水都能倒出來冰茬子。搓著兩隻肥厚的巴掌,段爺一邊朝著凍得發紅的巴掌哈著熱氣,一邊卻是看了看屋裡正牆上頭掛著的一幅楊柳青的年畫。等得巴掌搓得略暖和了一些,段爺這才站起了身子走到那幅楊柳青的年畫面前,伸手揭開了那年畫一角,從牆皮上摳出來的一個小窟窿裡摸出了一把鑰匙。
費力地彎下了腰身,段爺半跪在炕腳摳出了幾塊活磚,再從炕腳的磚洞裡摸出來個半尺見方的樟木匣子放到了炕蓆上,這才喘著粗氣站了起來,用那把鑰匙開啟了樟木匣子上的黃銅鎖頭。
足有半尺見方的樟木匣子裡,滿滿當當塞著的全都是一張張各家外國銀行的存單,尤其以花旗國銀行的存單居多,最小的一張存單上也的是一千大洋的數目。除此之外,還有四個核桃大小的、拿來壓箱底的金粿子,瞧著也是足赤的成色,很是能值幾個錢。
從懷裡摸出來兩張五萬大洋的存單,段爺先是把那兩張存單舉在眼前仔細瞅了瞅存單上的鈐記、暗花,這才放心地將那兩張存單放到了那樟木匣子裡,嘿嘿低笑著自言自語:“十萬大洋就想買你段爺在四九城裡的鬼道買賣?做什麼好夢呢?”
話音剛落,隔著已經叫老北風吹破了幾個豁口的窗戶紙,一個沙啞的聲音猛地在窗戶外面接上了段爺的話茬:“段爺從來都生財有道,區區十萬大洋的小數目,哪能放在段爺的眼皮子裡?!”
以一種與痴肥的身板絕不相稱的敏捷,段爺閃電般地抓起了放在小炕桌上的兩支德造二十響手槍,筆直地指向了窗外:“哪路朋友?甭在外面藏頭露尾的,利索著報個字號吧?!”
像是壓根就不怕段爺手裡頭的傢伙一般,窗戶外邊說話的那人反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到了窗前,毫不顧忌地顯露出了自己的身影:“段爺真是貴人多忘事!上回才去了段爺的外宅裡,給段爺送了一份四九城裡出挑拔份兒的功勞,怎麼著,這就不記得那事兒了?”
抓著兩支德造二十響手槍的巴掌猛一哆嗦,段爺好懸就鬧出來個走火的洋相:“您是那位共爺們,咱們可是有交情您這回是要”
嗤笑一聲,站在窗戶外頭的那人影不緊不慢地笑道:“段爺,您好歹也是四九城裡警察局掌把子的人物,跺跺腳北平城都得晃悠幾下,犯得上這麼經不住場面麼?先把您手裡那兩支帶響的玩意撂下吧,也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