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意安排。
順風離開這個似家非家的冷清的高牆大院裡的前一天。
二叔家的四哥離開人世,再也不會忍受全身潰爛的疼痛,每天度日如年的煎熬了。
堂四哥的離去,順風心情是沉重的。
曾經的歲月,一起大山裡放羊,他學會了抽菸,最重要的是莊稼地裡的農活,某種程度上還是堂四哥教會他的。
堂四哥,他的一條腿有點毛病,腿有點瘸,自從小學讀完後一直在讀家裡蹲大學,黃土地裡的營務沒有他不會幹的,一直到四十多歲,依舊單身漢。在農村,基本成型就是光棍漢,不像城市中的善男信女,正值當年,大婚未結,小婚不斷。
這樣一位能勤儉持家的老實人,在山溝溝裡頭,很多和他一樣的命運的單身漢。
任天行臨走時,去二叔家看了一眼,只因為走的急,沒能買些補品,其實補品也只能給全身潰爛的微生物享用。
索性各方面給三哥一點銀兩。
此時的四哥已經躺在炕上,不能動彈。曾經犯的毛病,愛抽兩口,現在也無能為力,抽不了。
聽四哥說起,唉,他的一輩子就下場了。有誰能想到,自己久經沙場的莊稼把式,會在那裡栽跟頭。
天意,天意難違!
那是初春的一天早晨,他吆喝著毛驢,毛驢拉著架子車(木製的農用工具),行走在上坡的土路上,春寒料峭,嚴寒的冬天似乎還沒真正過去,西北風吹過來,涼颼颼的,一陣陣冷冷的,他把帽子使勁的往脖子上拽了拽,繼續前行。
他就是想趁著沒有開始播種,把晾乾了的苜蓿弄到打碾場裡。
山樑樑上,西北風颳著,格外的冷。
苜蓿裝滿架子車,高高的一車,他站在裝滿苜蓿的車上,其實就是在苜蓿的最頂層,然後用粗麻繩來回使勁弄緊,防止半山腰苜蓿散落一地。
沒想到,剛準備收拾繩索,繩索中間斷了,自己使的勁全部用在自己身上,他從高空拋物線墜落在架子車沿上,那可是實木,直接摔斷了後脖子骨。
人要倒黴喝涼水塞牙縫。這是人的命裡該有的難,經過醫院搶救,人是活過來,可是骨頭觸動了什麼神經,從此便臥床不起。
向來也奇怪,四哥是身體所有部位從裡邊開始潰爛,然後到外表皮,直到嚥氣時,幾乎就剩骨頭而已……
人的一生長河裡,像四哥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單身漢,每個村莊裡都有還不止一兩人,平凡人的生存不需要眼淚,咬著牙,硬挺著,走一步。看一步,算一步。
順風是看著四哥痛苦中離開人世間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常人無法想象,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懂得珍惜當下的生存。
順風偶爾得知縣城一家電解鋁工廠招聘合同工,報酬相對高一些,離家近。經過一番折騰進工廠。
任天行得知四哥的離世,是順風進工廠的當天打電話順便提及這一訊息的。他並沒有感到惋惜,只因為他親眼目睹了四哥身體,尤其是小腿,大腿肌肉表層看起來好好的,只要用手指輕輕一摁,直接破裂,並散發出惡臭,肉已經潰爛。
任天行彷彿感知,四哥是在痛苦中煎熬每一天,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常人無法想象,也沒法形容的。
他得知四哥已經離世,反而心裡壓抑的某種東西沒有了,感恩遇見,感知生命,但願四哥與黃土為伴,不再受病痛折磨,這就是堂四哥人生長河裡的宿命。
順風說起家裡情況,老大身體情況……其實家裡爛包的光景,不說任天行也知道,只是老大一個人生活挺熬苦的。
任天行從兜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根菸。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學會了抽菸,哦,對了,自己學會了抽菸,與堂四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