恿她帶著自己的朋友一起出來玩,她是沈玉龍的外甥女,是所有這些叔叔伯伯的小輩,但那些人的笑,和何祺華一模一樣。張寒和葉瀾瀾去過一次,再也不肯去,勸她也不要去,可是她不能不去。她不去,別人就看出來了。她只能裝傻,裝著高興,裝著不懂人事,她的笑容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甜美,知性,隨和,溫柔,天真,隨便點單。有人說沈總的外甥女真是漂亮,做學問可惜了。她笑一笑,同那人碰杯;又有人說葵葵來唱歌,你不是最愛唱這首歌麼,她抓起話筒就唱“紅塵多可笑,痴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
何祺華的司機來接她,她是揣著水果刀下樓的,可是到了跟前,她又改變了主意,無比順從地上車,因為從此可以只應酬何祺華一個。但是事情發展失控,她膽怯了,恨不得在自己面孔上劃幾刀,又沒有勇氣,她只有不停地吃,吃到吐為止,何祺華來格陵想要帶她走,她穿的就是這樣一件男式運動衫,看著他的震驚面孔,是何等的快意。何祺華不會娶一個兩百磅的女人,沈玉龍也不會叫一個兩百磅的女人去陪酒,她終於再世為人,婚約一取消,她便要把那一年的荒唐全部節制回來,彷彿毒癮的戒斷治療一般,難受,反覆,掙扎,還有旁人的白眼,譏諷,但她反而從未如此的平靜,想通了很多事情,她要做她自己,十五歲那個聽見乖乖大叫,然後跑下去抱它親它的薛葵,終於可以繼續生活下去。
直到馮慧珍再次企圖自殺,開車突然撞向路障,結果死到臨頭又後悔,硬生生地轉彎,車的側面撞凹了一大塊。
沈玉芳在副駕駛座上,失去了一條腿。她不得不草率地畢業,立刻找工作,安定下來。
盤雪看中了一件鵝黃色雙排扣束腰小外套。
“薛葵,我去試衣服,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薛葵點點頭。倚在櫃檯上,微微覺得臉發燙,有些氣喘,她想起自己夏季時也來這個櫃檯買衫,導購小姐拼命建議她買那件高腰淑女裙,她堅持買了雪紡。
有人要看她身後陳列的衣服,朝她靠過來,她立刻讓開,可是那人繼續靠過來,她又低著頭讓開了,那人的胳膊伸過來,撐在她身側,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望進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裡去。
她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繃直每一根神經,反射般地咧嘴一笑。
笑得真辛苦。
卓正揚心想。與其讓她這樣為難,還不如不現身。可是她同她朋友在化妝品專櫃前面打打鬧鬧的時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麼,怎麼漸漸地她的臉色越來越潮紅,完全是發燒的症狀,反應都變得無比遲緩,垂著頭,有氣無力。
他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臉——難以置信短短一個月她居然會瘦成這樣。薛葵哆嗦著直髮抖。
“卓正揚!”
蘇儀叫兒子去付款,一去杳無音信,她只好一路喊著一路找過來,結果就看見卓正揚正同一個女孩子說話,再看,那女孩子不是薛葵麼?
“薛葵!真巧啊!咦,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薛葵趕緊同蘇儀打招呼,“就是有點累。逛久了。”
“唉,這裡的空氣特別不流通,逛久了就是容易不舒服,”蘇儀看看自己的兒子,又看看薛葵,“你們……算了算了,還是我介紹一下吧,薛葵,這是我兒子卓正揚,卓正揚,這是薛葵,楚護士長的高中同學。”
她特意這樣介紹,結果發現薛葵的臉一下子就轉成蒼白了,虛弱地笑著。
“這世界可真小。”
“正揚,原來你早就認識薛葵了啊,”蘇儀轉而問兒子,“怎麼認識的?”
卓正揚聽見薛葵氣息微弱,只想趕快結束這場談話。
“她是展開的朋友……”
“哦,送展開十萬個為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