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擰著眉頭看完信,隨手遞給了杜如晦,這二人看完後皆是一副情狀,說不清是驚是喜,按說敵方主將來降,是樁好事,卻又令人不得不疑竇叢生。
書信在杜如晦手中轉了一轉,又回到李世民的手中,他手指輕彈了幾下微黃的信箋,滿腦子信中細數的薛大郎虐殺百姓,毒打領將謀士的形景,喃喃道:“這倒不違薛仁杲的一貫行徑。”
穆清在大帳外徘徊了幾圈,本欲回至伙頭營,走出幾步,心念一動,又慢慢走回大帳邊。看這情形,薛軍主將要領兵來降,薛仁杲必是惱怒,無論唐軍受不受,薛大軍一定緊隨其後而來。唐軍若不受,薛軍就地剿滅了梁胡郎,順勢挑釁唐軍,唐軍若受了降,出營接應梁胡郎,唐軍與梁胡郎合兵一處,共擊薛軍,或可一舉擊破。這般固然是好,卻仍有另一種可能,便是梁胡郎詐降,引出唐軍,與薛軍夾擊而滅之。
商榷半日,眼見著日至中天,將至梁胡郎信上所約時辰,大帳內起了一陣騷動,穆清走近大帳,戍衛兵卒也不攔她,她行至帳門口,騷動已平,一個熟悉淳厚的嗓音響起,“梁實將軍領兵一萬出營往淺水原去迎梁胡郎,探其是否真心要降。二郎率兵一萬,繞至淺水原北面藏匿,若他假降,引來薛軍夾擊,便出其不意從側面衝擊薛軍,助梁實將軍滅敵。他倘若真降,便三軍合併,一舉破敵,直取折墌城。”
穆清站立在大帳門前,有那麼一兩息,呆呆地一片空白。就是今日了麼?苦等了四月,猝不及防地要於今日終結。她腦中閃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很快便能回長安見著她日思夜想的四郎,接踵而來的第二個念頭,又教她心中泛起一片涼意,便是今日,她的丈夫與親妹,俱要隨軍出戰,同她餘杭顧氏的郎婿決一死戰。
穆清悄然回身往她與杜如晦的營帳中走去,不論如何,她也該替他備下戎袍與護甲。一路上有看見她同她招呼寒暄的兵士,她卻甚麼都聽不到,一味低著頭走路,一面走,一面不自禁在心頭苦笑開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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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金城離殤(十四)
穆清在營地中漫無目的地穿行了一陣,遠處的黃塵早已消散落地,頭前正面出營的大軍她倒並不十分上心,營地北面悄悄出營的那一隊,才是她心心念唸的牽掛所在。
臨行前杜如晦溫和的一笑,輕撫她面龐的粗糙手指頭,還有英華爽脆的笑聲,大紅戎袍,一身銀白的明光甲,興奮地拍著她的肩頭,“阿姊在此等著,待咱們回來,便能回長安去抱一抱四郎。”
穆清的時間停駐在了這個畫面中,再抽脫不出來。營地中尚留了一百軍兵守著,被編成了五隊,交替巡查。穆清在營地中胡亂走了一圈,弄不清自己究竟要做甚麼,大隊人馬離開,伙頭營中也沒什麼好忙活的,手頭沒個事兒又教她心頭毛躁,不得安生。
恍恍惚惚過了半日,將夜時分,仍未有訊息傳回,有兵夫送來幹餅,她坐在營帳外的一塊大石上,屈著膝蓋,托腮出神。她接過幹餅呆呆瞧了半晌,好像首次見著這餅,眼神專注,神情卻茫然地咬了兩口,認真地嚼了幾下,彷彿這件事能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一般。
就在穆清的注意力全撲在這枚幹餅上不能自拔時,忽然從遠處快步走來守營門的隊正,向她拱手一禮,“顧夫人,營門外有人求見。說是夫人的舊親。”
穆清勉強將注意力從那枚幹餅上移開,皺著眉轉了轉眼,默想了片刻,搖了搖頭,“甚麼舊親,我卻不記得了,莫放入營。”
隊正領命而去。穆清仍舊將注意力放在幹餅上,竟不起半點好奇,倒並非她無心思起疑,實在是不必疑心也知來者是何人,想來大約顧二孃隨薛軍到了折墌城,前來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