殆盡,陳王是辦不到的,只能有一個解釋,就是公儀家正是被他們的守護神所毀。我從這故事裡得出的教訓是養守護神果然是一個很高危的事情,而師父看得更遠:“很多事情,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公儀家遭此滅頂之災,必有前因,就如倘有一天衛國被毀,也會有前因,你可以不懂因果,但你要看到後果,做事之前,多想後果。”我對公儀家印象深刻,正因師父說的這一番話,這些話我至今記得,除此之外也覺得那麼多錢被一把火燒乾淨真是有點可惜。當然這個古老家族是不是真如我們推測那樣滅亡至今仍是個謎,但有所聽聞的是,兩年之後,公儀家第二十五代家主公儀斐在一片廢墟里重建了門庭,實乃青年俊傑,只是重建後的公儀家再也不沾鑄劍這門生意,倒是經營起錢莊玉樓之類。這些都是後話了。
突然想起這些傳說與舊事,無外乎是此次慕言要送我去的地方,正是柸中的公儀家。在他回來之前,我會在那裡等待。細想也沒有什麼,人生不就是等和被等這兩種狀態麼,用來丈量兩者之間距離的,不過人心。從前咫尺天涯,希望而後能天涯咫尺,但最好的狀態還是隻要咫尺不要天涯,就好了。
不日便來到孤竹山下,已是柸中境內。慕言說孤竹山半山建了公儀家的別居佛桑苑,翌日會有人來接我們上山。想象君瑋和小黃此時就在不遠的地方,不管是在哪個地方,沒有疑問的是,分別多日之後大家即將見面,更加沒有疑問的是,見面君瑋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追問我們離別境況,這一身傷真是無法和他解釋。我躺在床上,想著一路分別,還是有點想念,儘管這個人有時候神經會搭錯線,但是不搭錯線的時候,也是個不錯的有前途的青年,儘管這樣,不想被他念叨就只有隔個幾天再讓這次會面發生。想著想著就有點迷糊,是快要入睡的徵兆。所謂死亡,只是黑暗罷了,天地萬物歸於黑暗,而你在黑暗之中寸步難移,這也是死者的睡眠。可當身體似躺進棺材沉入地底,熟悉的黑暗沿著腳背攀爬而來時,眼前卻陡然撕開一片亮光。我很確信,此時並沒有睜開眼睛,也睜不開眼睛。卻清晰地看到亮光驀地爆開,將天地都鋪滿,爾後似一場濃霧漸漸消散,百步高的青石臺階,臺階之上,一座輝煌山門。
煙雨霏霏,半山紫紅色的重瓣佛桑花隱在霏霏煙雨後。巍峨山門綺柱重樓,樓門上懸了副巨大的五色珠簾,風拂過,吹得五色簾微微掀起來,叮噹,叮噹,伶仃作響。珠簾旁靜靜立著的女子撐了把孟宗竹的油紙傘,手柄處竹色一看便知,傘面未有任何點綴,像是送葬用的,純白的傘,傘柄微微抬起來,露出女子佩了黑玉額環的白皙額頭,細長的眉,清冷的眼,高挺的鼻樑,微抿的淡色的唇。白衣白裙上唯一的別樣色彩是未挽的發,似籠在煙雨裡潑墨寫意的一方瀑布,齊齊垂在身後,直至腳踝。冰雕似的一個美人。不過三步臺階,微有裂痕的青石板上,白衣男子彎腰拾起地上一隻打磨光滑的黑玉手鐲,抬頭時,竟與女子有著五分相似的眉眼,只是眉不似那般細長如新月,眼不似那般清冷如寒泉。雖同女子一樣白衣白服,袖口處卻以紫線繡出重瓣的佛桑花,修長手指從袖子裡伸出來,握著那隻黑玉鐲:“這鐲子,可是姑娘的?”眼裡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在下與姑娘,似乎在哪裡見過。”紛紛雨下,青石板上的石苔被雨水淋溼,草色漸深,重樓上白玉鉤帶,懸空的巨大銅鏡裡映出漫山紅花。風流蘊藉的翩翩少年微仰頭看著臺階之上倚著五色簾的女子,霧雨嵐嵐,她撐著孟宗竹的油紙傘一步一步走近,軟絲的白繡鞋被雨水打溼,露出鵝黃色的鞋邊。隔著一層臺階,她自他手中接過被雨水洗得瑩潤的黑玉鐲,泛著冷光的白皙手指擦過他指尖,他握住她手指,她垂眼看他微怔神情,半晌,淡淡道:“多謝。”她等著他放開她,不遠處有孤笛漸響,他卻沒有放開:“在下,柸中公儀斐,敢問姑娘芳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