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畫未亦受了傷,冒著被光矢紮成肉盾的危險爬過來,卻連酒酒的衣角也無法觸控。
他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是完全佔有的姿勢,她一身白衣被血染得緋紅,白色竟成了點綴,似一片胭脂地裡綻開幾段白梅,麗到極致,也冷到極致。
她在他懷中長長地喘出一口氣,幾聲劇烈地咳嗽之後,嫣紅的血抑制不住從唇邊溢位,卻還固執地要說話:“不顧自己性命也要救她,你真喜歡他。”
他嗓音暗啞,帶著顫抖,不住地用衣袖揩拭她唇邊血跡:“別說話,我帶你找大夫。”
可那些血不斷湧出,溼透她的衣襟,溼透他的衣袖。她還掙扎著要說話,句句成章,就像受了那麼重的傷都是假的一樣。
大約這也是她一生唯一一次示弱。可終歸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否則絕無可能問他那樣的話:“你為什麼不喜歡我了,你知不知道那些話,我聽了很難過。”
臉上並沒有那麼多難過的表情,瞳孔卻已渙散,映不出漫天大雪,映不出他蒼白的臉和暗淡痛苦的眸色,但她還是吃力地開口:“你說我心腸狠毒,可註定要造一場殺孽,由我來動手不是更好嗎,壞人只需要一個。”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我不知道原來我這麼不好。不過,也沒什麼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過了今日,我還能活著。”聲音那麼柔軟平靜,卻像利刃,一句一句,一刀一刀割在人心頭。
他的手撫上她臉頰,原本就抖得厲害,沾到她眼角溼意,抖得更厲害,像是被火炙烤,可即便那樣,也沒有收回來。
他抱著她,不顧那些血漬,臉緊緊貼在她額頭:“你沒什麼不好,我說你不好的那些話,都是被你氣急了隨口胡說。你嫁到公儀家來,什麼都很好,唯一的不好,只是不願意為我生個孩子。”
他像是笑了一聲,握住她的手,“但那些,我不在乎。”
她靠著他咳嗽許久,還有淚珠掛在睫毛上,卻突然笑了:“我這一生,真是個笑話,被父母拋棄,被養父欺騙,又去騙別人,把自己也……這場雪下得真好啊,所有的汙穢都掩埋掉,一切都在今日終結……”
她看著他,眼神裡有一瞬光彩,聲音極輕,“事到如今,你還肯這樣哄我,我很開心。”手伸出來,似要抹平他眉間的褶痕,終歸是無力地垂下,極輕的幾個字飄散在風雪裡。
“阿斐,好好活下去。”
大雪撲簌不止,積雪被那些光矢融化,顯出浮雲臺玉石鋪就的地面,遍佈血痕的泠泠水光裡,印出毫無生氣的兩個影子。
他想要抱起她,卻重重跌倒在地,淚水滑下來,落在她臉上,可她已不能感知。他極力控制著聲音的平穩,要讓她聽得清楚:“我沒有騙你,我喜歡的那個人,一直是你,我會救公儀珊,因為千河的光矢傷不了召喚它的主人,你不是我的姐姐,我很高興,說出那些讓你難過的話,那些不是真的。”
可她已不能回應。他的唇靠近她耳畔,聲音極輕,像是她還活著,他怕吵到她,卻忍不住要把心中的委屈說給她聽:“你究竟是怎樣看我的?你的弟弟,還是,一個男人?”可她再不能回答他。
濃雲漸漸散開,千河再度沉睡。
卿酒酒是這樣死去,這便是公儀燻被封印的最後的記憶,再次陷入黑暗之時,我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杯中無休無止的大雪,一身白衣的公儀斐擁著卿酒酒坐在蒼茫的雪地裡,像天地間只剩他們二人。
柸中雪之第六章
從公儀薰意識裡抽身而出,她竟然還在沉睡。藤床一側的安神香燃了一半,雖然不能聞到味道,但看公儀薰形容,可以推測這香質量很好。
我很躊躇該怎樣來告訴她這結局。其實她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讓人為她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