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坐車,仍憋出一頭的汗,入了醬園子,便坐在一堆大醬缸中間,圖那處陰涼,一面撩起衣襟來扇風。
花小麥走進去冷不丁一瞧,倒覺得他與那些個醬壇好似完全融為一體,禁不住要笑,忙死死憋住了,揚聲笑道:“您怎地這樣大熱天趕了來?這兩日我常在城中走動,您既要尋我,打發個人來村裡說一聲,我順腳去您鋪子上一趟就行,何必如此奔波?”
“啊呀,可不是?”趙老爺萬般懊悔,跌足道,“我竟忘了,那名士宴的承辦權落到了你頭上,最近這幾日,你恐怕時常得去與陶知縣那邊的人商議,呀,早曉得我倒不費這工夫了!對了小麥丫頭,我還不曾恭喜你哪,我春風樓那個魏胖子,果然是個不中用的,真真兒氣死人!”
“多謝您。”花小麥仰臉衝他笑笑,“魏大廚那天……是事發突然,真要論起來也怪不得他——您今日來,可是為了那醬料的事?”
“可不?”趙老爺點了點頭,似是被說到了心煩處,立刻便愁眉苦臉地抱怨起來,“上回在終選會場,我不是同你提過嗎?那城西萬記,當初我嚐了嚐他們送來的樣品,覺得滋味還過得去,便與他簽了一年的訂單。頭一個月送來的醬料尚算使得,哪曉得自第二個月開始。就開始給我鬧么蛾子了!”
“到底怎麼了?”花小麥一下子就聯想到那胖大女人買陳米的事上頭,卻並未說出來,只淡淡地問道。
“嗐,說起這個我就來氣!”趙老爺惱怒地揮著手,高聲道,“他家每回送來醬料,都十分殷勤地替我搬去庫房,我先還以為他們會做人,心中很是讚了兩聲,卻不料。他們是在裡頭給我做手腳哇!送來的醬料是兩樣的。那起好一些的貨色。全都擺在最上頭,待過了大半個月,再去取用時,剩下的都是些又酸又臭的東西。根本入不得口!我打發了人去找他們東家說理,你猜人家怎麼答?”
這……其實也並不難猜吧?
花小麥心中早有計較,聞言便笑著搖了搖頭:“不必說,他多半是告訴您,是您管理不當,把醬料給漚壞了,與他卻是完全無關,對吧?”
“真給你說著了!”趙老爺又是一拍大腿,“一個月是這樣。兩個月照舊如此,最近這段日子,我每個月都要拿錢出來格外接辦醬料,老這麼下去,銀子花得如水一般。我能不心疼?索性,我還是趁早與你這珍味園重新籤個單子吧。上回你送來的那小瓶兒小罈子的醬料我嘗過了,味道又醇又濃,是極好的,喙,當初我若是多等上兩天,別那麼著急,也就不會有這麻煩了!”
“您來照顧我這醬園子的買賣,我自然求之不得,從下個月起,會準時把醬料送去春風樓。”花小麥抿唇笑了一下,“只不過,恕我多句嘴,與城西萬記的那單生意,您得處理妥當才是,畢竟也簽了一年的單,萬一……”
“這個我知道,正與他們掰扯呢。”不等她說完,趙老爺便頷首應道,“那夥人瞧著不過尋常,一個個兒卻橫得很,我心下曉得這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事。哼,也不怕他說我張狂,錢我很有兩個,左右我也不急,陪著他慢慢耗就是!城中還有好些食肆,用的也是他家醬料,我估摸著,也就是這兩天,陸陸續續都會上你這邊來,丫頭你這回可是賺大發了。”
花小麥不預備在這個話題上與他說得太多,客套了兩句,便領他去瞧了如今珍味園裡出產的各色醬料,讓他自己選了平日裡常用的幾種,由雷師傅妥當記下,彼此又鄭重其事地簽了單子,便將他送了出去。
如趙老爺所言,城中那些個之前從萬記買醬料的酒樓飯館兒,果真三三兩兩地奔著火刀村而來,見了珍味園那些用料講究、滋味濃厚的醬料,如同發現了寶貝,紛紛忙不迭地簽單子,生怕落於人後。
說起來,對於珍味園而言,這倒的確是好事一樁,然而花小麥心中,卻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