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雄他老丈人的這頓壽宴,吃得都算是盡興,放了兩掛炮仗,親朋戚友聚在一處好生熱鬧一回,到得下晌,小飯館兒裡再無一個食客,慶有方才領了那小舅子並著喬雄一塊兒來結賬。
“老爺子可還高興?”花小麥抬頭問了一句,一面將單子遞給那小舅子瞧。
“高興自是高興的,這麼多親戚都聚在一塊兒,你們那菜做得也合口味,心裡哪能不喜歡?”小舅子頗有些不情願地接過單子,低頭去看,嘴裡道,“我爹牙口不好,那道叫做盤中一尺銀的魚,他吃了正合適——我記得咱們那選單裡並沒有這樣菜,是……送的吧,該不會格外還收錢?”
還真是在為了這個擔心啊!
花小麥在心頭暗笑,不慌不忙道:“是送的,你放心,咱們……”
不等她說完,想是那小舅子終於看清楚單子上的數目,就從牙縫裡“嘶”吸了一口氣。
“一頓壽宴,花去這麼多錢,嘖嘖……”他小聲嘀咕著,顯然是又覺得肉疼了。
花小麥簡直無語。
筵席上有乾貝、海參等物,每桌只要七吊錢,大哥你還想怎麼樣啊?這價格咱們之前不是都已經商量好了嗎?心裡明明曉得,這會子卻偏生還要感嘆一回,指望著還能給你打個折上折不成?
說真的,她開了一年的食肆,還從未做過一筆買賣,是像今日這樣利潤薄的!
儉省是好事兒,可飯菜都吃進肚子裡了,還跑來絮叨,這就不大厚道了吧?
肚子裡那小東西越來越大,這一向她雖然行動還利落,卻到底是有些精力不濟,也就懶怠與喬雄那小舅子多說,只閉了嘴不出聲,臉上倒是仍舊和顏悅色帶著笑。
“壽宴如此豐盛。就你之前訂的那間酒樓,花得只會更多!”喬雄是個豪爽的,見不得妻弟如此嘰歪不爽利,竟替花小麥幫起腔來。“難得老爺子今日如此歡喜,光看他那興興頭頭的模樣,你這錢不就花得值?你出去打聽打聽,就是這稻香園。同樣一桌筵席,若擱在別人身上,可還是這價錢?”
“我知道,我就是……唉,我不說了還不行?”小舅子大概也覺有點不好意思,耷拉著腦袋碎碎念,誰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磨蹭了半晌,終究是掏錢出來付了賬。
送走了這一大家子人。園子裡終於算是靜了下來。尚未到晚飯時間。眾人難得地有了片刻喘息之機。
周芸兒在外頭偷偷高興了一小會兒,也就回到了廚房,搗鼓了許久。端出一盞小湯盅,遞到花小麥面前。
“師傅……”她小心翼翼地道。“咱今天早上發好的乾貝和海參還剩下一些,白放在那裡太糟踐東西,我就做了個參貝湯,裡頭擱了點夏枯草,你喝兩口。是聽譚師傅說的,這個對有身子的女人挺好,他們家老大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家裡頭還算有兩個餘錢,他就弄這個給他媳婦喝。”
花小麥也曉得這的確是個很適合有孕女子吃的湯水,便接了她的湯盅,一個沒忍住,打趣她道:“我讓你明日去外賣攤子掌勺而已,你的膽子噌噌就往上長啊,這樣精貴食材,也敢下手了?”
“這個也不麻煩,把食材丟進去,看著火就行。”周芸兒便低頭笑笑,“要不我也不敢胡來。”
“那我嚐嚐。”花小麥很明白她是一番好意,舀了一小勺,剛要往嘴裡送,就見孟老孃像陣風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樓上雅間開門撲了下來,也不言語,動作快狠準,一把將湯盅奪了過去。
“娘你幹嘛?”花小麥給她嚇了一跳,瞪大眼睛去看她。
孰料那孟老孃竟是壓根兒沒打算回答她的問題,抱著湯盅一徑跑進廚房放下,然後轉身又上了樓。
這可真是……怎麼倒像個小孩兒一樣,耍起脾氣來就不理人?這都過了多久了,氣還沒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