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無太多話與左金香說,不過寒暄兩句而已,聽她嘮叨一回孩子經,愈加惦記家裡的小核桃,也便告辭預備離開。因聽見左金香講西南角上幾棵丁香開得正好,便特地彎過去瞧了瞧,正待要走,回過頭來,卻恰巧看見兩個人影,手裡捧著吃飯的大碗,蹲在一口偏僻的水井旁一邊洗,一邊說話。
真是奇了,後院靠近廚房的地方就現成有一口水井,平日裡眾人都在那裡洗洗涮涮。這兩人怎地偏生捨近求遠,跑到這邊來?
她朝那二人臉上張了張,只覺瞧著面生,便曉得他們多半是新來的。正想上前提醒,耳朵裡卻冷不丁聽見一句話。
“……哼,讓咱跟著往歷州押鏢,眼見著都不是貴价貨,半點油水沾不著,還得辛苦走一趟!”
這話……
花小麥不自覺地皺起眉來。
真是奇了,鏢局裡的鏢師,原本就是按月領工錢,這兩人莫不是還想走一趟鏢,便撈一點好處?哪有這樣道理?!
她心中覺得有些不對。腳下就沒動,反而小心地往樹叢裡藏了藏掩住身形,竭力豎起耳朵。
那二人並未發現她的存在,仍舊只管喁喁低語。
“你這說的都是廢話!”另一人一臉不屑,潑水將手裡的碗胡亂衝了衝。“莫說此番走的是貨鏢,就算是幾千幾萬兩的銀鏢,咱倆不也照樣撈不到半點好處?咱倆跑到這鏢局來,是為了撈油水來的?不管這趟鏢是賤價貨還是貴重物,咱只管把事情辦成了就行,旁的事,你理他那麼多作甚?”
花小麥眉頭皺得更緊。暗地裡犯嘀咕。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可為什麼聽上去,總好似有點怪異?
果然,待得那兩人再開口時,她立刻發現有些不妥。
“咳,我不就是覺得這回的貨太便宜了嗎。沒別的意思。”
“管他貴還是便宜,反正都得那姓孟的賠,跟咱們有什麼關係?人家把東西交給鏢局押運,求的就是個心安,若連番出幾回岔子。那鏢局的名聲可就臭啦!”
花小麥背後一陣發涼,噌地起了一身冷汗。
賠?賠什麼?難不成這兩人……竟是包藏禍心?
最近孟鬱槐回家時神色如常,並不像是遇上了棘手事體,敢是得罪了甚麼人而不自知?
她心裡越想越覺得發急,壓根兒就在那樹後頭蹲不住了,耐住性子好容易盼到那兩人離開,立刻便急吼吼地衝進前院,再度找到韓虎。
眼下這事還沒弄清楚,自然不能大大咧咧嚷出來,畢竟,趕走這兩人很容易,但從他們的對話中可知,這二人分明是受人指使,最要緊,是得將背後的人挖出來。她也不便與韓虎細說,想了想,盡力輕描淡寫地道:“最近鏢局接了許多生意?”
“是啊!”韓虎不疑有他,說到這個便喜上眉梢,“鬱槐哥說,如今鏢局在他手裡,多接些買賣,一方面讓兄弟們有錢拿,另一方面,也可讓柯叔安心。芙澤縣的商戶們向來很照顧,有押運之事,都一概交給我們。前段時間,省城的瑞錦綢緞莊不是也開始與我們合作了嗎?多半是因為這個緣故,最近省城來找我們的商家也逐漸多了起來,要不然,鬱槐哥怎會忙得那樣腳不沾地?嘿,鏢局生意多,我們也就掙得多,再忙心裡也高興——不過嫂子,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隨便打聽而已。”花小麥搖搖頭,咬了一下嘴唇。
家裡有孩子,她不可能在城裡久留,可孟鬱槐又不知幾時才能回來……
“我這會子得先回村裡了,等你鬱槐哥自縣衙歸來,你跟他說一聲,讓他今日無論如何得回家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他說,記住了?”
“行……”韓虎撓撓頭,朝她臉上張了張,莫名道,“剛才不是還好好兒的嗎?嫂子你怎地忽然急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