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雙眼睛裡也有了笑:「好。」
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完,他們互望向對方,眼神對視了一瞬,一起沉入了冰涼的海水中。
下潛的時間並不長,寧知遠卻恍惚覺得這個過程格外漫長,做耳壓平衡時他幾次仰頭看,頭頂的天光逐漸遠去,越來越遙不可及,眼前的顏色由淺漸變成深,如同某種未知,身旁卻始終有來自另一人的無形的力量支撐,讓人難得心安。
那個他只願隻身潛入的世界,頭一次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
終於到達海底,深度計上顯示已經是水下三十八米多,一片峽谷地帶。
海水是深不可測的藍,海底地表的顏色卻近似一種深綠,嶙峋怪石上浮沉著無數的藻類和海洋微生物,放眼望去,滿地的海膽,幾隻大的海龜不時爬過,間或能看到一些海扇類的生物,又有那些透明的、美麗又危險的發光水母偶然間路過。
再就是珊瑚,各式各樣的珊瑚和海葵,黃的、白的、紫的,在他們手燈映照下,顯出奇異的形態和顏色。
像層層疊疊的枝丫,也像一朵又一朵盛開的花。
寧知遠的眼中流露出興奮,拍了一下岑致森的手臂,縱身往前,悠閒穿梭進那片珊瑚海間,盡情地賞玩。
他看到了大片螢光黃的珊瑚,遠望過去很像一條隨波流動的金色彩帶,遊近去看時,那些扭動的珊瑚觸鬚忽然向著四周伸展開,急遽抖動著,大群彩色熱帶魚自珊瑚叢中游出,聚集向他。
寧知遠的身體也隨之伸展開,隨波逐流一般的姿態,浮於水中,任由魚群將他的身體托起,一隻手掌伸向前,五指分開,身披彩虹色的魚兒親吻上他的指尖。
岑致森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直在拍照,專業的潛水相機在這深海里一樣能大展身手。
他一轉身便看到了這樣的寧知遠,鏡頭對準他,將眼前這一幕拍下。
——海水、珊瑚、彩色的魚,還有視野焦點中,沉浸在這一刻中的人。
那一瞬間岑致森似乎忽然明白了,寧知遠說的享受一個人潛入深海的感覺,是什麼意思。
神秘又靈動、深邃而純粹,讓人願意忘記一切,世間所有的煩愁和寂寞,在這裡都變得不值一提。
寧知遠享受著這些,也被困在這些當中,而他是唯一一個試圖闖進這幅畫面裡的人。
寧知遠遊去了珊瑚群的另一邊,岑致森下意識跟上去,過於密集的珊瑚叢遮擋了視線,寧知遠已經游到了他視野範圍之外的地方。
岑致森心裡莫名地生出了焦躁和不安,焦急四望,直到寧知遠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他眼前。
他們隔著層層疊疊的珊瑚群對望,在這無聲無言的海下世界,不見天光的深黯裡,將彼此看進眼中。
寧知遠彷彿感知到了岑致森的情緒,抬手在耳邊比劃了一下,做了個手勢,讓他仔細聽。
遠遠的,有鯨吟聲傳來,他們並沒有看到鯨群,能聽到的只有聲音,蒼涼、悲切,格外震撼人心,叫人不自覺地共鳴,又最終被這個聲音安撫。
岑致森慢慢平靜下來,示意寧知遠,一起去別處再看看。
寧知遠今天似乎特別開心,玩起來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他倆便誰也沒有注意到,有危險正在逐漸靠近。
意識到不對去看氣壓表時,寧知遠才忽然發現,他氣瓶裡的空氣已經快沒有了。
他不是個馬虎的人,更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如果下來的是他一個人,他或許會更謹慎一些,但今天身邊多了一個岑致森,他確實有些放鬆了,而且這個氣瓶消耗的速度,似乎超過了他的預估。
來不及細想這些原因,好在岑致森就在身邊,寧知遠立刻伸手搭上他手臂,在岑致森回頭時抬手在自己脖子邊快速來回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