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王陽明心學的一個獨到之處:說服對方的成功率,在於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的能力。有一次,王陽明的弟子們出外講學回來,都很沮喪,王陽明問原因。弟子們說,那些老百姓都不相信您的心學。王陽明回答:“你們裝模作樣成一個聖人去給別人講學,人們看見聖人來了,都給嚇跑了,怎麼能講得好呢?唯有做一個愚夫笨婦才能給別人講學。”
王陽明喊的那句話就是找準了張永的頻率。張永把王陽明請進來,單刀直入問道:“你說的國家大事是什麼?”
王陽明語重心長地說:“江西百姓先遭盜匪荼毒,後又遭朱宸濠蹂躪,已奄奄一息,如今皇上又要來。朱宸濠餘黨聽說皇上來,肯定會給皇上製造麻煩,到那時豈不是刀兵又起?皇上安危是問題,江西百姓有可能會被逼上梁山,如何是好?”
張永嘆息道:“我何嘗不知道,可皇上身邊那群小人蠱惑皇上非要來,皇上又喜歡出宮,我也沒辦法阻攔。我這次主動跟隨,就是為了保護皇上,在力所能及之內勸阻皇上不要鬧得太厲害,其他,就不是我所能管得了的了。”
王陽明向前一步,拉起張永的手握緊了,聲音微顫:“公公您必須要管啊!”
張永認真審視王陽明,在那張憔悴的青黑色臉上充盈著焦慮,那是在為南方百姓擔憂,為皇帝擔憂。張永很是敬佩眼前這個老學究,兩人很快就惺惺相惜起來。張永關心地問道:“王大人啊,你這顆忠君愛民的心讓我好生佩服,難道你不知道你自己身處險境嗎?”
王陽明無奈地一笑:“我知道,有人在皇上面前誣陷我私通朱宸濠,不過我已將生死榮辱置之度外,只希望公公能拯救南方蒼生和皇帝的安危。”
張永驚訝地問道:“你真不想知道他們為何要構陷你?”
王陽明搖頭。他當然知道,但他向來不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尤其是評說別人。
張永多費唇舌道:“這些人為了給皇上增添樂趣,要皇上南下。但皇上南下必須有個由頭,現在朱宸濠被你擒了,皇上如果繼續南下也就名不正言不順,這群無恥小人當然不可能讓皇上不開心,而且他們本人也想趁亂撈點油水,所以逼你交出朱宸濠放到鄱陽湖上,讓皇上去擒拿,這樣就師出有名了。可王大人你三番五次地不交朱宸濠,那群小人當然不開心,構陷你,也就在情在理了。”
王陽明借梯就爬:“我這次來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此事,我一身清白卻被人無端潑髒水,真是悲憤。希望張公公能代我向皇上解釋。”
張永陷入沉思,有句話他不知該說不該說,不過他還是說了:“你呀,把朱宸濠交給我。當然,我要朱宸濠和那群人要朱宸濠本心不同,我得到朱宸濠就可以面見皇上,向皇上說明你的忠心。”
這是王陽明最希望聽到的,朱宸濠現在就是個燙手山芋,他爽快地答應了張永。這個張忠費盡心機都未得到的寶貝,張永卻唾手而得。這不禁讓人想到一句格言: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王陽明和張永分開後,並未回南昌而是到杭州淨慈寺休養起來。原因有二:他的健康狀況的確很差需要休養;皇上還未對他釋疑,他必須在半路等著皇上的意思。
王陽明忙裡偷閒,張永卻忙碌起來。他以最快的速度推著囚車來到南京面見朱厚照,申明兩點。第一,朱宸濠是王陽明主動交給他的,這樣就減少了張忠等人對他的嫉妒。第二,他嚴正地指出,王陽明是忠貞之士,絕不可能和朱宸濠有關係,他基本上是毫不利己專門利國,可現在還有人想要利用剿寧王這件事大做文章陷害他。如果這群小人真的得逞,以後朝廷再遇到這類事情發生,誰還敢站出來,朝廷還有什麼臉面教導臣下為國盡忠?
朱厚照被這番話打動,張忠和許泰仰頭看天,不以為然。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