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了。未央宮例,五年晉選妃嬪一次,官家適齡女子一百二十人供奉。在經過掌書女史的仔細甄別之後,剩下六十人就會在帝后指定的時間,盛裝打扮,在皇帝的矚目下傾盡全力比試三場,群芳爭豔之後,皇帝親自挑選排位,賜金冊,賞玉符,封妃晉嬪,一步登天。
從馬車上下來的采女們都按照排序站在各自乘坐的馬車之前,一車六人,稀疏的隊伍蜿蜒半里,一時間寂靜得有些讓人不舒服。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南邊的隊伍多了一絲騷動,遠遠地就看見一個身姿頎長的少女扯著斗篷走了過來,她一路行走,毫不避人,經過的地方所有人都恭敬地退了兩步,讓她安然透過,站在附近維持秩序的小黃門更是點頭哈腰,沒有一個人膽敢質問她的去向。
這步履磊落的少女越走越近,我也逐漸看清楚她的面容了。自然就是南棠。她今年十六歲,比董麗君稍微大了那麼兩個月,氣質上倒是成熟穩重得多。分明穿的都是同樣的襦裙,偏偏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灑脫味道,膚色並不如董麗君那樣白皙剔透,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英氣勃勃的利索感覺。
這時候的南棠也不知道是要去哪裡,雙手在身前扣著斗篷的前襟,將上身遮得嚴嚴實實的,腳步卻十分輕快磊落,全然不是官家少女的嬌柔蓮步,從馬車隊伍的最末尾一連走了很遠,最終在一個老太監的跟前停了步。
我對這位南七小姐實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很認真地動用耳力聽她說的話。
聽明白那位姑娘說的話之後,我實在忍不住低頭莞爾。她就那麼神色如常,口氣平穩地對那老太監說:“公公,我要出恭。”別看那老太監一副老油子的沉著模樣,聽見她這樣四平八穩的六個字之後,臉上也明顯顯露出快崩潰的表情。於是乎,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著南棠在一個小黃門的指引下,走進了東邊側廂的小徑,三兩閃就不見了人影。
就在這個時候,芝蘭宮的大總管掌書女史柳青青來了。她是帶著芝蘭宮的一百二十名宮女一起來的。芝蘭宮原本就是皇帝選妃的專用宮室,調撥的宮女也一直都是固定的一百二十名,另有一百名內侍做雜役。這一百二十名宮女,自然就是在今後的三個月內,日夜與采女姑娘們相伴的貼身侍女了。
我多少留心了一下柳青青的情況,她是芝蘭宮惟一的掌書女史,換句話說,如今站在帝閣臺下的一百二十名采女,哪六十名要留下,哪六十名要摘銀鈴,都是她一個人說了算。——只要兩宮太后和皇帝不插嘴。
柳青青三十出頭的模樣,身上穿著女史官服,體態勻稱風流。烏黑的青絲都綰了起來,塞在官帽之中,儘管是繃著臉,努力做出嚴肅兇狠的樣子,甜美善良的容貌仍然讓她的努力起不了什麼作用。她就束手站在東邊側廂的走廊底下,低聲吩咐身邊的小黃門什麼,那小黃門點頭哈腰地回了一句,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身邊服侍的老太監臉上。
這個老太監就是先前和南棠說話的那人,啪一巴掌打得清脆,所有人都聽見了。
旁的采女有驚訝有不解有皺眉的,只有我身邊的幾個人輕輕笑了一聲。
——這柳青青是董太后的人?我不怎麼在意地揣測。
果然南棠更衣出來之後,迎接她的就是柳青青的斥責:“你是哪家的閨女?家中父母不曾教導你行止禮儀麼?莫說這裡是芝蘭宮,就是登門拜訪尋常人家,容得你這樣全無規矩、不問自去?!——你是要出恭,這裡一百一十九位姑娘就不必出恭麼?!單單你一人私自離去,耽誤百人辰光,這就是小姐府上的家教?!”
不說那群膽子或大或小的采女,我聽了這話都覺得冷汗涔涔。南棠吧,在南相府上再不得寵,她也是南太平的親生女兒。一口一個府上家教,一個一個你的家中父母,問的都是這個權傾朝野的左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