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值,下值回去,半路上買些酒菜獨自吃喝,到家倒頭就睡,平常連登門拜訪的人都沒半個。自他入汴梁到今日,整整六個月了,未發現可疑行蹤,想來不過是個恃才傲物的書生罷了。”
他皺了皺眉,崔竹筳隨穠華入宮後他覺得有可疑,便一直派人盯著他。如果真的有備而來,不與外人接觸是不可能的。然而六個月平平淡淡毫無蛛絲馬跡,若不是盯錯了人,就是太強大,能夠逃過暗哨的眼睛。
他現在腦中一團亂麻,好多事情顧不上。戰事吃緊,因為入了冬,南方陰雨連連,人馬被困,糧草和藥物緊缺,朝廷面臨不少困難。現在她這裡又出了事,其他一切都好應對,唯獨她,簡直讓他心力交瘁。這種時候她聽不進他的話,他心裡也清楚。她難過,讓她發洩,總有冷靜下來的時候。但她對他的怨恨只怕不會減少了,他確實有錯在先,如果沒有讓她出居瑤華宮,乳孃便不會在宮外遇害。太多的巧合促成這個結局,冥冥中註定了,悔之晚矣。
他按著胸口頻頻咳嗽,剛才那下撞得不輕,險些撞碎他的心肺。錄景在一旁替他打傘,攙住了他,又不好多說什麼,反正看穿了情字苦,連官家這樣的人都難以倖免。
他們依舊落後幾步跟著,她在一片風雪裡,身影淺淡,需集中注意看緊,否則眨眼便會消失似的。
終於進了山門,金姑子和佛哥在殿裡等候,見她回來忙迎上去。她腿腳酥軟,幾乎站立不住。她們將她扶進寢殿,她唯恐再看見他,囑咐她們把門關好。
闔上門扉時看見今上氣苦的臉,金姑頓了下,還是插上了門閂。佛哥給她擦洗換衣裳,捧了手爐給她暖在懷裡,追問:“怎麼現在回來?春媽媽呢?”
她們一問,她凍僵的腦子又活過來,眼淚簌簌往下落,悲聲說:“沒有了……春媽媽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金姑子手裡的茶盞一個閃失打得粉碎,“死了?”
四個人相依為命,突然缺失一個,頓時沒有了主張。佛哥哭起來,“怎麼死了呢,為什麼會死?早知這樣,那日拼了性命也不能讓他們把人帶走。春媽媽……官家怎麼這麼狠心,春媽媽沒有作奸犯科,為什麼要這樣待她。”
三個人抱頭痛哭,似乎這樣才能溫暖寒夜裡冰冷的心。
班直將瑤華宮團團圍了起來,風裡隱約傳來柴禾燃燒的嗶啵聲響,金姑子透過窗上間隙往外看,官家還站在簷下,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衝她們比了個手勢,金姑子站起來道:“索性取他首級,給春媽媽報仇!”
穠華自然不許她們這麼幹,“死了一個又一個,都保重自己吧!你們未必能要他的命,反倒會招來班直撲殺,太危險了。”她躺下來,把被子包在懷裡,喃喃說,“我很想回建安,那裡有我的家。既然兩國已經開戰了,我留在這裡也沒有價值。”
“那我們就回去。”金姑子說,“不要留在這裡任人魚肉了,公主還年輕,難道遵他的旨意,做一輩子道姑麼?”
幾乎很快打定了主意,她們都是綏國人,再留在敵國的土地上,對不起滿腔的熱血。去別處呢,烏戎的口音和她們不同,只怕會被烏戎人當俘虜抓起來。還是回綏國,與故國共存亡,死也死得其所。
計劃要進行,得一步一步來。可能要靜待兩日,官家若不走,她們就無法脫身。穠華道:“你們回去歇息吧,不要想其他。暫且按捺,等這裡防守鬆懈了再圖出路。”
金姑子和佛哥頷首應了,從殿裡退了出去。迎面遇上官家,他還在那裡,泥塑木雕一樣。她們勉強納了個福回身闔門,佛哥轉到一旁,掀起窗要拉動門栓上繫著的繩索,被他一個眼風嚇退了。金姑子見勢忙搡她一下,佛哥無奈,只得放下繩索,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他終於入了她的寢殿,瑤華宮沒有禁中錦繡成堆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