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子,揚聲對酒博士道:“來一角子酒,送進房裡去。”
同行的人都看她們,那個高個子擺手示意照做,將風帽取下來,露出一張清冷寂寥的臉,正是崔竹筳。
穠華腳下未停,請店裡博士帶她們回房,一進門便解下了鶴氅,急急問道:“如何?”
佛哥呲牙咧嘴挽起袖子,剛才被崔竹筳抓了一下,到現在還隱隱作痛。湊到燈下看,手肘部位竟青紫了一大塊。她將小臂遞了過去,“咱們真小覷了他,崔先生深藏不露,功夫看來很了得。”轉頭問金姑子,“你可看見剛才那人?”
金姑子點頭說看見了,忡忡對穠華道:“春媽媽被帶走那天,我們同那些御龍直交過手。雖然混戰一氣,但那些人的臉我還有些印象。剛才佛哥打脫了那人的面罩,要是沒看錯,正是其中之一。”
穠華聽了木木地坐了下來,雖然不敢相信,但事實的確如此。如果不花心思,可能永遠不會發現真相。她疑心崔先生有變,便開始多方的試探。他說來接應的都是綏國人,可當她隨意問起建安城中一些家喻戶曉的事,竟有人答不上來。現在佛哥和金姑子又認出,他們之中有假冒御龍直帶走春渥的人,這說明什麼?崔竹筳和春渥的死看來是難脫干係了。
她腦子裡亂作一團,一時不知應該怎麼應對,金姑子叫了聲公主,“婢子現在擔心,我們恐怕已經落入烏戎人手裡了。崔先生說不定是烏戎的奸細,春媽媽也是他害死的。”
她的心直往下沉,大睜著兩眼,眼淚撲撲地落下來,“崔先生是教導我十年的恩師……”
她們知道她難過,可人心本就說不透。現在的世道,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真正肯為人披肝瀝膽的哪裡去找?其實也沒什麼,各為其主罷了。別說十年,潛伏一輩子的也不少見。
佛哥捲了帕子來給她擦臉,低聲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公主快出主意,我們接下去應該怎麼辦。”
她定了定心神道:“不能再跟他走了,我們要想辦法逃離,不過走之前我要替春媽媽報仇。你們去馬廄備好馬,等我事成之後同你們匯合。以兩柱香為限,如果逾時我逃不出來,你們就一直往南去,不要管我。”
金姑子駭然說不行,“我們一道出了城,就要一道回綏國。公主不能隻身犯險,你可看見佛哥手臂上的淤青?只不過被崔竹筳輕輕抓一把,就成了那副模樣,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知道公主和春媽媽感情深,如果春媽媽還活著,定然也不願意看見公主意氣用事。你聽婢子說,如今的局勢,保住了自己最要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將來……”
“將來我到哪裡去找他?”她含淚道,“若真能分道揚鑣,這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難道要我忘了乳孃的死麼?不行,我一定要殺了他,哪怕拼個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她回身把包袱開啟,裡面有一袋首飾和金銀角子,取出來塞在了金姑子手裡,“你們跟了我這麼久,一起出死入生多少回,我沒什麼可留給你們的,這些東西收好,夠你們以後生活的了。我這次哪怕豁出命去也要辦成,你們不用勸我。我死了沒關係,十八年後再相逢,你們別忘了我就行。”
她這麼說,叫金姑子和佛哥很不好受。金姑子道:“反正前途渺茫了,即便回綏國也生死未卜,公主既然想殺他,我們捨命陪君子。我去把他邀來,合三人之力,也許能成功。”
她卻搖頭,“你們在,他有戒心,反倒不好下手。過會兒我自己去找他,趁他不備時刺殺他,勝算還大一些。”她拔下頭上笄釵,雙股的老銀,試了試,很是堅硬結實。重新插在髮間,她笑了笑,皎皎若明月的臉,眉眼間有道絢麗的輝煌。她說,“如果有幸,就隨你們一同離開。如果運氣不佳,我折在裡頭,正好去找我爹爹和乳孃,我也不虧。”
金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