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政務上可以披荊斬棘,感情上有致命的缺陷。他缺少了同齡人的圓滑和世故,和穠華是他的第一次。她曾經自詡經驗豐富,不止一次地嘲笑他,可是他卻覺得很好。確實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至少他專一,他全心全力地回饋她了。
他活了二十三年,從來沒有哭過,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記得太傅的話。誰知遇到她,一切都變了。她給他快樂,也給他傷痛。想起那次同遊延福宮,滲透進肌理裡的美好,恍如隔世。以前越幸福,對比之下現在就越覺得痛楚。不想讓她看見他窩囊的樣子,他別過頭說:“我不怪你,別放在心上。的確是我不好,我這陣子忙於前朝,好多事情忽略了。我以為你離開禁中對別人沒了威脅,暫時可以確保安全,可是出了苗內人這件事,莫說你,連我也恨我自己。”
她不接他的話,慢慢把手挪下去,橫穿過他的胸膛,“我們有多久沒有在一起了?”
他算了算,“三十七天了,從香珠那件事起。”
她把臉枕在他肩頭,輕聲說:“才三十七天,我以為好幾個月了……”
他給她擁了擁頸間的被子,愧怍道:“是我失策了,讓你忍受了這麼久。”
她的手握起來,緊緊攥住了他的中衣,“事情到了今天這地步,彼此都有錯。我曾經希望你不要攻打大綏,三國鼎立的局面也不要改變,我們兩個好好的。”她苦笑了下,“這樣也許很不長進,可我真是這麼想的。我不如你懂得居安思危,我只圖眼前,奢望著至少三十年內我們之間沒有芥蒂,沒有立場上的衝突。我爹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說,女孩子不需要滔天的權力,只要身正心正,將來找個疼愛自己的好郎君,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就是福氣。我一直記著爹爹的話,甚至和你成親啦、相愛啦,我也是朝著爹爹給我設想的未來努力。可惜後來發現他說得不對,他的話只適用於民間,入了禁庭若還遵循,只有死路一條。可我學不會怎麼辦?所以不打算回宮了,想留在這裡。”
他聽了很為難,“瑤華宮只怕不安全,萬一再出事怎麼辦?”
她說:“我出不去,總不見得有人闖進來抓我。乳孃剛去世,我要給她打醮超度。她教養了我十五年,我不孝,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些了。”
他沉默下來,再三的權衡計較,她實在不願意,他也不好強迫她。便道:“這裡禁軍把守鬆懈,放把火就亂了陣腳,若有強敵來襲,只怕不堪一擊。你既然想留在這裡,那我再增派人手,務必保你安全。”
她眼裡一暗,這樣的話想脫身就難了。不過不能急著反對,要是立刻說出來,只怕會遭他懷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個人一頭睡著,貌合神離。穠華不確定乳孃究竟是誰下令殺的,如果不是他,不外乎宜聖閣中那一位。可他卻萬般不願鬆口徹查貴妃,難免讓她冷透了心腸。對他來說春渥只是個普通宮人,可對於她,春渥是所有溫暖的來源。她很急,恨不得立刻抓出元兇血祭春渥。她枕邊的人呢,一再的表明自己多愛她,多憐惜她,可是同他擴大版圖的野心相比,她那點報仇雪恨的願望微不足道。
他翻過身來,嗓音哀哀的,“皇后,讓我看看你。”
她無奈同他對視,他的目光婉轉在她臉上流淌,雙手捧住那瘦弱的臉頰,輕聲說對不起,“我是大鉞的君王,卻讓自己的女人受那麼多的苦,我枉為人夫。”
她慢慢浮起一層淺笑,並不回答他的話。也許他是一個好皇帝,但無法給她期待的愛情。說他有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談不上誰對誰錯。怪造化弄人,本來最相配的一對,因為身份的懸殊不能在一起,固然遺憾,但也無能為力。
“我可以親親你麼?”他問得戰戰兢兢。
即便她和他面對面,沒有親密的接觸,心裡總是沒底。他或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