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得手足冰冷;彷彿墮進一個夢魘裡;怎麼也醒不過來。
是崔竹筳,那天明明已經殺了他,為什麼他還活著?當時的確覺得事情進行得太順利,可是發生便發生了,也許是她運氣好,也許是得了乳孃保佑,總之她為春渥報仇了。可是今天他又出現了,帶著一貫雲淡風輕的姿態,說起生死來,也像授課一樣從容不迫。
他走到她面前,蹲踞下來,她不敢看他的臉,緊緊閉上了眼睛。他笑了笑,抬手輕觸那雪腮,“其實出城時我就有預感,這次的逃亡不可能成功,我也做了千種打算,只是沒有想到動手殺我的會是你。那時御龍直已經包圍了客棧,我若不將計就計,很難從中突圍。何況還有你,帶著你,想走更難。我只有犧牲那些死士,讓御龍直以為斷了我的後路,才能贏得更多的機會。不過你那一簪好狠,險些要了我的命。事後我一直在想,如果當真死在你手裡,也不枉此生。我欠你的,用命還你,人死債消,等我再出現時,希望你還能給我一個機會。”
她只是覺得難以置信,“那天御龍直分明刺穿了你的身體,我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我那一簪沒能要你的命,難道劍是假的麼?”
他聽了蹙眉,“御龍直幾千人,我少不得要安插上一兩個心腹,他們承辦,下手自然留七分。劍未命中要害,至多傷人罷了。再說我有個醫術精湛的摯友,即便到了閻王殿前,也有辦法將人救回來。”他說完看天色,起身道,“再有什麼話,咱們路上慢慢說。已經沒有時間了,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這次不能再落入他們手中了。”
他這樣,純粹是顛倒黑白的說法。他哪裡是要搭救她,說得好聽罷了。他存著什麼私心,他自己心裡清楚。
他來攙她,被她揚手掙開了,“我不管你是怎麼死而復生的,都不與我相干。你讓我回去,我要找官家。”
他怒火漸起,扣著她的手腕道:“寧願回去,在勾心鬥角裡度過一生麼?殷重元有什麼好,為了江山可以廢你,將你貶到瑤華宮入道。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華陽教主還未做膩麼?你是我的弟子,從你六歲起就在我身邊,我知道你的秉性。榮華富貴和權勢都不是你渴望的,何不跟我出世,我們去做一對神仙眷侶。”
他死遁,不單是為了隱瞞殷重元,更是為了徹底脫離烏戎。老師肖想弟子,曾經確實令他有負罪感,但現在已經蒸發得一乾二淨了。他留在李宅是奉命,並不是出於真心,他教導她,也是為了等她長大。如今她對他來說,只是令他牽腸掛肚的女人,他不再是她的先生,以前的種種都隨那一次死裡逃生終結了。現在的他是全新的,什麼都不用顧忌,怎麼想,就怎麼去做。
她奮力反抗,尖叫著“官家是我郎君,我不要同他分開”。他不願聽她說那些,扼住她的雙手抱起她,走向一駕平頭馬車,將她安置進了車廂裡,“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郎君。把殷重元忘了,他的世界裡不缺一個你。而我為了你,已經把整個世界都放棄了。”那塊浸了麻沸散的巾帕重又覆在她臉上,她安靜下來,就像她心甘情願跟隨他去天涯海角一樣。
他替她蓋好褥子,各自蒙上了人皮面具,重新驅車上路。輾轉往東,他們曾經約好去廬山隱居的,這個計劃不該有變。馬車跑動起來,震盪他肋下的刀傷,依舊隱隱作痛。他緊了緊氅衣上的狐領,小心把傷口遮蓋好。不時回頭看,心裡裝得滿滿的,即便這個人是他搶來的,現在也屬於他。
他的情路和別人不一樣,一直隱忍著,從她與雲觀青梅竹馬開始,然後嫁入禁庭,成為別人的妻子,他要花多大的耐心才能坐看這一切發生?無盡的折磨堆積起來,到了一定的程度終究要爆發。現在他不想等了,再等下去他的一輩子就要到頭了。他看淡了名利,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拿青春去消耗。他今年二十七了,比她大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