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景將她往臺階上引,一面道:“官家在福寧殿中……適才梁娘子到訪,眼下還在。臣先前進去送茶,官家與娘子正在下棋。”
她腳下漸慢,“貴妃也在……”終於頓下來,立在在丹墀上裹足不前了。想把食盒交由他轉呈,細思量有些小家子氣。可進去相見,他又在和持盈下棋,恐也沒有時間搭理她。說不清怎麼回事,心裡澀澀的,嘴角沉重,再也提不起來了。可到底不能打退堂鼓,既然到了殿前,哪怕是請個安,也強似轉身就走。便對錄景道,“你去替我通稟一聲,若官家見我,我再進去。若官家正忙,我這裡幾樣點心你替我送去,給官家和梁娘子做消遣。”
錄景應個是,垂手進殿了。她遠遠站著看過去,殿裡燭火跳動,透過直欞窗上的高麗紙,黑暗裡參雜了一點光,有種半明半暗的恐慌。
她在丹墀上徘徊,帝王的寢宮,一磚一柱都雕著龍紋。她把手按在圍欄上,那石柱是滾燙的,浮雕嶙峋,在掌下綻出花來。
等得有些心焦,不知他會不會見她。她想起春渥的話,自嘲地想這下子好了,回去有推脫之詞了。人家殿裡有人呢,輪不著她自薦枕蓆。
錄景三步並作兩步過來了,呵腰道:“官家請聖人入內,聖人請。”
她頷首,接過阿茸手裡食盒,提了裙裾登臺階。天色已經到了擦黑的時候,不盡然是黑,似乎是種深藍,迷迷濛濛的,燈籠光照不亮。
入殿的時候聽見持盈嬌俏的笑聲,“我棋藝不精,這局官家需讓我二子。”
今上還是淡淡的,在棋盤對角各放一黑子,比了比手道:“白子先行。”
偏殿點著油蠟,透過畫屏隱約可見兩人坐在榻上對弈。她繞過去,欠身納了個福,笑道:“我來得不巧,擾了二位雅興了。”
貴妃忙下地行禮,回頭看了今上一眼,含羞道:“是我閒著無事,來求官家教我下棋。聖人快坐罷。”
她在她手上壓了壓,頗有成人之美的風度,“不必招呼我,你只管下棋。”又至今上身旁,看棋盤上佈局,輕聲道,“明日是七夕,蜜煎局出了些新果子,我送來給官家和梁娘子嚐嚐。”
他一手執子,肘彎支在棋桌上,屈起的食指無意識地刮擦著嘴唇,並沒有看她,含糊地唔了聲。
她努力地微笑,看他額上寒浸浸的,體恤問他熱不熱。持了團扇給他扇風,又道,“宮人的名冊臣妾看過了,除各閣得力的內人,其他一併放出去。剔除的那些是去是留,再由諸娘子定奪。”
他說好,“一切由皇后做主。”然後轉過頭來看她,深邃的一雙眼,在她面上細細端詳,“你身子可好些了?”
她有些臉紅,總覺得他問起這個是含著隱喻的,便避開他的目光道:“已經好多了,謝官家惦念。”
他再要說話,貴妃適時介面,“聖人臉色是比前陣子好了,明日過節,小黃門在湖上駕了水鞦韆,聖人與咱們一同去看呀。”說完了糯聲催促,“官家別光顧著說話,該你落子了。”
他們下棋,她在一旁也無趣,索性命人把食盒裡的點心都搬出來,佈置好後默默退了出去。
阿茸迎上來,她輕輕聳了聳肩,“官家下棋呢,咱們回去吧!”
阿茸很失望的樣子,朝殿裡覷了覷,攙著她的胳膊下了丹陛。
走出福寧宮,打發近身跟隨的人先回去,她拉拉阿茸的手說:“今夜宮裡門禁全開,咱們趁著月色四處走走?”
晚間熱氣消散了,因為要過節,各處都點著彩燈,到哪裡都很亮堂。年輕的女孩子基本沒有什麼特別能令她們憂心的事,環境一變心情也會變。漫無目的四處看景,漸漸就踱到了一片紅牆下。
那牆比一般的還高,頂上是青色的琉璃瓦。牆那邊探出一叢梨樹的枝椏,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