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料她說的是崔竹筳,連她都知道他們的關係了,愈發肯定瞞不過殷重元。不過這持盈心眼兒真不少,後宮女眷什麼時候能隨意讓畫師畫像了?宮規森嚴,她這新上任的皇后不知禮,貿然同今上提這樣的建議,豈不是不安於室?她常出入寶慈宮,怎麼不請太后的示下,反倒要繞個圈子來託她?
穠華抿唇一笑,“天貺節要為官家曬龍袍,是個大節日。娘子們若想請直學畫像,就先回稟太后吧,等太后點了頭,再求官家不遲。”
持盈遲登了下,怔忡道:“我竟沒想到這一層,請聖人莫怪。”
她還是一臉恬淡,佛哥送鬧娥①來給她看,她低頭挑了兩枚遞給她,又問明天怎麼打扮,“我來大鉞才聽說,最近有種緞子尤其貴重,取了個有意思的名字,叫天下樂暈,專賞一等公侯。我還當什麼稀奇樣子,原來就是燈籠紋錦,鉞人取名真雅緻。”
持盈笑道:“鉞人還喜歡戴花,用絹做成一年四季的花插滿冠子,叫一年景。朝廷官吏也有戴花的,男人髻上插支芍藥,很是時興。”
恰巧這時阿茸捧著一盆新培植的月季進殿,穠華招她過來,剪了一朵,牽起大袖替持盈簪在高髻上,“貴妃今天穿黃衣,戴紅花最相配。”
持盈幾趟碰了軟釘子,有些左右不是,她替她簪花,一來顯得親厚,二來頗有賠罪的意思。她掙回一點面子,心裡畢竟還是懊惱,勉強說笑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穠華送她出門,回過身來看了徐尚宮一眼,“貴妃是烏戎公主,又入宮不久,媽媽太嚴苛了,叫她心裡不好受。”
徐尚宮殷勤攙她回殿內,含笑道:“聖人面嫩,惡人還是讓婢子來做。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趁著剛起頭,做出規矩來,以後就好辦了。貴妃雖是烏戎公主,受官家冊封后就是禁中的人了。拿外庭的比方來說,聖人是君,她是臣,君臣有道,不可混淆。”
穠華也不過做樣子罷了,不想落個目中無人的名聲。慢悠悠踱到案前鋪排宣紙,蘸墨落筆,寫了個八面出鋒的天貺。
作者有話要說: ①鬧娥:婦女的一種頭飾,用烏金紙剪成蝶形,以朱粉點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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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每年的六月初六,不管禁庭還是民間,都過天貺節。這個習俗是從唐朝流傳下來的,佛教謂之翻經節。據說玄奘法師過海時弄溼了經書,於六月初六晾曬,後來這天就被定為了吉日。天貺節有諸多講究,比方出嫁的女兒可以在這天回門,家家戶戶曬衣曬書,人畜沐浴。
宮中歲月靜好,娘子們逢到節日才有正大光明尋樂的理由。內苑有條小河,是從活泉泉眼上開鑿出來的,不甚大,但迂迴雅緻。一大清早各閣分就端盆佔好了位置,待太陽昇起來,宮婢們打上傘,她們就躲在傘下替貓狗洗澡。
穠華去寶慈宮時路過金橋,遠遠站著看了好久。春渥在旁侍立,見她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低聲問:“聖人想參加麼?”
她回過神,很快整了整臉色,“我才不想參加,我又不是來鉞國戲水的。”
她驕傲地一揚脖子,斂裙下了橋堍。她有她的職責,給太后請過了安,要去福寧宮為官家曬龍袍,忙得狠呢,哪裡有空玩那些玩意兒!
春渥無奈地笑,她知道要樹立皇后的風範,這很好,只是抹殺了天性有些可惜罷了。
她在前面昂首挺胸走,湧金殿的隨侍在後面亦步亦趨跟著。她今天穿了件桃花雲霧羅衫,流蘇髻上簪珠花,束寶帶。天貺本是主婦勞作的日子,如果金翠插滿頭,反倒顯得不合時宜了。年輕就是本錢,即便只戴一把梳篦,也顯得生動美麗。
太陽昇起不多時,空氣裡還有微微的涼意,人在其中,分外的清明。穠華腳下輕快,聽鳥在枝頭鳴唱,微偏了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