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廟前的微光裡,和馬上那個女子伸出的手重合了。似乎是在夢裡,姐阿朝他伸出了手。似乎是在夢裡,阿姐坐在他的床前,輕柔地告訴他:“我不離開你。”似乎是在夢裡,阿姐站在他身旁,微風送來她身上的香氣。
“阿姐。”蕭雋低低地喚道。
“什麼?”陸萱沒有聽清,她微微側過頭,“藥師,你說什麼?”
“阿姐。”少年的聲音更低了,聲音裡混雜著哽咽。陸萱仔細去看他的臉,那雙純黑的瞳仁裡依稀有水光閃爍。
“傻小子。”陸萱摸了摸他的頭頂,頂心透出一股溫溫的暖意,“別哭鼻子嘍,想要什麼阿姐給你買還不行嗎?”
“才沒有哭鼻子。”蕭雋的聲音嗡嗡的,隨著這聲回答,他不禁發出了響亮的抽泣聲。
陸萱忍俊不禁,見蕭雋臉又紅了,才不逗他了。她見前邊小攤上擺著一對小豬花燈,覺得新奇有趣:“那對花燈挺有趣,阿姐去買了來,咱們倆一人一個。”說罷,她便朝那小攤跑去。
蕭雋一時還站在原地,陸萱見他沒跟過來,又跑回去拉著他的手,笑眯眯地道:“小藥師,咱們去買燈啦。”陸萱一副哄孩子的口吻,又是寵溺,又是溫柔。
蕭雋心中既甜又惱,忍不住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陸萱覺得他著實可愛,又摸了摸他頭頂:“好啦,小藥師不是小孩子。”兩人此時已走到那個小攤,陸萱拿起花燈端詳,忙著和老闆討價還價。
蕭雋無法,只得低聲抱怨:“別叫我小藥師。”
這一晚兩人玩得十分盡興。蕭雋解開了心結,他尚是少年心性,和陸萱一起在陳留城內的大街小巷裡瘋跑。兩人又去喝了酒,陸萱倒沒喝醉,但也有些亢奮過頭了。夜已深了,他們遂頂著一身酒氣往家走。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夜的月亮雖不圓滿,但亦十分清朗。
陸萱一路哼著歌,提著買來的花燈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她因為精神高昂,雖然身形不穩,步伐倒很快。蕭雋落在她後面,陸萱見狀,又搖搖晃晃地走回蕭雋身旁。不多一會兒,陸萱有走在了蕭雋前面,她便又走回來。幾次三番下來,蕭雋忍不住道:“阿姐,你不用在意我,我就走在你後面。”
陸萱不滿:“什麼話,我當然要走在你旁邊啊,我是你阿姐。”她不由分說地拉起蕭雋的手,“我牽著你,我走慢點。”說完,她又補充,“我不是把你當小孩子哦,但是我一定得走在你旁邊。”
他們兩人牽著手,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誰都沒有說話。明月的清輝從樹間灑落,在地上編織出一段靜謐的小路。
“阿姐。”蕭雋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抽出自己的手,抬頭望著陸萱。陸萱有些茫然,些許月光灑落在蕭雋的眸子裡,那雙純黑的瞳仁彷彿閃著光。蕭雋深吸一口氣,“阿姐,我有話要和你說。”他不等陸萱回答,又道,“我告訴你我叫藥師,其實,藥師只是我的小字。我叫蕭雋,在家中行三,父母喚我三郎。我祖籍洛陽,家在長安。父親……是蕭高平。”他一口氣說完這一番話,只覺得心跳的極快極快,從胸腔跳到喉嚨,又從喉嚨跳到嘴邊——洛陽蕭氏襲封高平公,這一任的蕭高平,正是蕭雋的父親蕭湛。
陸萱看著面前的這個少年,即使緊張如斯,他也只是緊抿著嘴唇,倔強地用那雙黑眸和自己對視著。陸萱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頭頂:“早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啦。”
在那一瞬間,少年嘴角的線條明顯有了些微放鬆,他似乎想微笑,又忍了下來。蕭雋低聲道:“你不打算把我送到官府嗎?”
陸萱敲了敲他的額頭:“這就不叫阿姐啦,我陸萱缺那幾百兩銀子嗎?臭小子。”話音剛落,蕭雋主動握住了她的手,這可是第一遭,陸萱又高興又無奈,只得又敲了敲他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