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記住了。”
男子緩緩地鬆開她,“明晚我來接你,我們回家吃飯。”他在她耳邊溫柔地呢喃,帶著濃郁的蠱惑,與前一秒判若兩人。
四十二,家宴(上)
當她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意識混沌之前,她模糊地記得,他和衣摟著她,她蜷在他懷裡安然入睡,此時此刻,她仍然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身側的床鋪有明顯的褶皺,她伸手輕撫那塌陷,還餘有淡淡的體溫,他真的來過,應該是剛離開不久。
那他說要帶她回家,應該是今晚了,轉瞬又蹙了蹙眉,大多數時候,他待她是溫柔的,昨晚也不例外,惟有一點,他說,無論如何,你只要記住一點,不管我今後會做出什麼,由始至終,我只是向著你。說話的時候,他甚至是有些殘忍地強加予她,由睡夢中便一直擱在她心上,說不出那種感覺,像是那種細小的蟲子在一點一點蠶食她心頭的肉。
她甩了甩頭,想甩掉那種亂麻般不可逆感,管他呢,想得多累心,她也正盤算著挑個日子去探望下母親,還有梓軒哥,擇日不如撞日,還真趕巧了,又是週六,簡直再契合沒有了。
她有半年多沒見母親了吧,最多也就是一星期通一次電話,母親一嘮叨就沒個玩,不過她還真是想她了,想到這兒心情大好,竟咬著牙刷哼起小曲兒來,心下思量著得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地,倏地,由胃裡升騰起一股強烈的噁心感,翻湧至喉嚨,她被迫躬身,雙手扶起盥洗臺,大吐特吐起來,空洞的胃醞釀著一波還強過一波的抽搐,吐到最後,只是本能地,任憑胃裡的酸水,源源外溢。
女人天生是敏感的,何況是之於自己與生俱來的身體,自青巖回來,至今二月有餘,那個就沒來過,最近老也犯惡心,見不得油膩,沾不得葷腥,厚積薄發,終於在今晨悉數成吐。
她凝望著鏡中的自己,神情呆滯,倏地,她掬起水,衝著臉面不住地澆刷,良久,她再度抬首,鏡中那張水淚淋漓的臉,愈發醜陋,原來她一直明白,只是不願承認,舅甥luanlun,由最初始已然烙上了罪孽的標籤,就算哪天逃得開,這孽痕,怕是如影隨形,揹負一世了。
她狠狠地鄙夷自己,下一秒,順著光滑的琉璃,跪坐到地上,地面是冰冷的細瓷磚,那種微微的寒,正一點一點,蝕透骨髓,她竟然懷上了自己舅舅的孩子,媽,梓軒哥,顧小北好髒,她根本就配不上你們的好,媽常說,孕育孩子就像是孕育希望,過程再艱苦也始終懷揣著欣慰。
顧小北撫上自己的小腹,媽媽騙人,罪孽的花又怎會結出希望的果實。
暮晚時分,顧灝南如約而至,她裝點妥當,順從地上了車。
顧灝南看了她一眼,“很漂亮。”他由衷地說,眼底是真誠的驚豔。
“謝謝。”他鮮少評論她的外貌,準確地說,他對任何美貌一律是淡淡地,他贊她,她欣然接受,因為她精細琢磨了一下午。
“很高興?”他不經意地問了句,眼角有淡薄的笑意。
“還好。”她朝他微微地笑笑。
再無話,她轉頭,望向窗外,華燈初上,隔岸,是一片燈火闌珊,隨著車行忽近忽遠,照得她,心亦璀然。
顧小北還是那個顧小北,喜歡自以為是地逞強,執著愚昧可笑地倔強,秉性如此,她再苦,痛過,掙扎過,也就埋進心底,在外人,尤其是母親和梓軒哥面前,她希望自己看起來,是樂觀而積極地。
路上有些塞車,半小時後,顧灝南同她一前一後進了顧家的大門。
遠遠地,便瞧見母親迎出院子,很欣然的樣子。
“媽。”她輕喚,頓了頓,又補道,“對不起。”母親是她最親的人,她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她卻能狠下心來,半年不與她見面,她誠未盡到一個為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