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的野蚊滋擾竟也慢慢稀少了。數息之後,忽然間他整個人似乎是一下子跨入了一個極靜極靜的境地,便連自己的呼吸之聲也悄然不聞。
再過多時,身上的那股熱意開始淡了、散了,換之而起的是一團清涼之氣,雖是苦夏,這清涼一升,竟也如沐浴春風一般自在舒暢。任笑雲不知自己已得了修行人苦求數十年而不得的“輕安”之象,一低頭,陡然間瞧見自己的身子彷彿變得透明瞭一般,體內心肝脾肺、乃至筋脈血絡竟全歷歷在目。他知道這時只怕是沈煉石所說的諸般幻境了,當下依著沈煉石所教,不聞不問的將意思沉如丹田。
眼前奇景縹緲,彩光閃爍,諸般幻境層出不窮,而身上的暖涼之感也交替而現,漸漸的任笑雲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一旁的解元山湊近前,藉著淡淡月光,只見任笑雲臉上忽喜忽悲,神色變幻極快,知道這時任笑雲正自天人交戰之時,成敗只怕就是他一念之間,旁人誰也幫他不得。
而這時任笑雲眼前所見,卻是儀態萬千的喚晴正自偎依而來,但見喚晴此刻淚眼婆娑,隱含千言萬語,雪膚凝香,恍如天妃仙子,當真是千嬌百媚,吸魂蕩魄。他雖知這必是幻象,但那淚真真切切的滴在身上,那香也是真真切切的飄入鼻中。任笑雲疑惑了,這也是幻麼,明明是真的。任笑雲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即便是幻,自己就留在這幻中不起又如何,虛幻之美豈不勝過真實之苦百倍千倍?
這念頭只電光石火般在他腦中一閃,喚晴的樣子就又真切了數倍,嬌媚萬狀的纏身上來。這時他眼中所見、耳中所聞無非喚晴了。
但任笑雲轉念又想:“那真正的喚晴呢?若是她要來尋我又當如何,那沈老頭呢,人家可是拼了老命的為自己導氣行功呀!人家拿自己當大丈夫看待,自己卻象一個傻子一般要沉在夢裡不醒!嘿嘿,若是個大丈夫,便該當真刀真槍的淌汗流血,決不當貪戀這些虛幻的溫柔之鄉!”靈念一閃,他在心內狠狠的呸了一聲,那幻果然登時破碎在一片光中。
沈煉石這導氣之法源出道家,依人周天之迴圈順勢導引,只能從任笑雲的呼吸之狀揣測其行功的進境,適才見他呼吸急迫,便知他必是著相,但輕聲提醒多次,任笑雲只是不理。沈煉石倒是急出了一身大汗。這時見他氣息如常,沈煉石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哪知幻境剛退,耳畔忽然響起風雷之聲。這聲音初時隱隱的,後來竟越來越大,一陣滾滾的雷聲就轟轟的在耳朵邊響起,眼前更有一團金光閃爍。任笑雲心內有些害怕:他奶奶的,這是不是天上的雷公拿老子當妖精來劈了。
一念未決,那雷聲鬨然一響,從耳後直轉到頂門,直落了下來。任笑雲渾身一振,忍不住睜開了眼來。身後的沈煉石聲音低沉了許多:“好小子,你……終於成了!”
任笑雲才知道自己還沒有給雷劈死,卻覺身上溼漉漉的,竟然已經汗透衣衫了,抬起頭來,卻見一輪皓月早在天心凝著了。
那月亮透透亮亮的,頂上樹葉的陰影是一片斑斑駁駁的黑,那黑又有許多巨大的空隙,透出一片一片瓦藍的天空。那樣清那樣明的月光就從這一片片枝杈的空隙中傾灑下來,在這片林子地上鋪了一層空明清涼的銀。任笑雲忽然覺得這一刻竟是如此美好,這天、這月、這風、這林,生下來頭一次覺得天地萬物是如此可愛。他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只覺得全身勁氣瀰漫,說不出的疏爽自在。
他轉過身來,身後的沈煉石仰身倚在一棵大樹上,卻是汗出如雨。
任笑雲望著那張滿是關切的臉,心內一熱:“沈老頭,可是辛苦你了!只是剛才我的耳頭裡面直打雷,一聲比一聲大,還以為自己要給雷劈死了。”沈煉石嘿了一聲:“這就是呂祖在他的百字丹經中所說的‘普化一聲雷,白雲朝頂上!’,旁人修行半生,也不曾達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