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都說深秋是個肅殺的季節，枯葉知趣地墜落到街面，令人想起古代那些秋後問斬的犯人，他們的生命也在深秋斷絕了與人間的聯絡。林小新走在這條老街上，抬頭都看不到大塊的藍天，只有兩側大樹伸出的枝幹勾勒出的剪影，要是在炎熱的夏夜，這些大樹的綠蔭肯定讓人渾身舒坦，但這種陰涼到了深秋就讓人感覺不一樣了，好比你聽心愛的人唱歌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但若是你正在熟睡中，她非要搖醒你讓你聽她唱歌，你還會開心嗎？

鹿港街，不知道這個名字是不是來自羅大佑的那首著名的歌曲《鹿港小鎮》，這條街有這樣的名字顯得特別醒目。鹿港街189號，林小新鬆了一口氣，終於到了房東所說的位置了。外面是一個小小的保安室，一個穿著保安服的50多歲的小老頭正在看電視裡播出的越劇，咿咿呀呀的唱腔讓人感覺聽一小段還是挺養耳的，總比那種京劇大鑼大鼓滿耳都是噪音要好得多吧。老頭瞄了他一眼，似乎陌生人的造訪早讓他司空見怪了一般，不像新建的那些小區，一到門口就被好幾個保安攔住。

三號公寓，一共五層，看房子就能感覺到那種滄桑感，好像建在解放前，青磚外牆，上面爬滿了藤蔓植物，一片陰鬱的綠色，不過看上去眼睛沒那麼累，何況林小新向來喜歡這樣幽靜的環境，他往西面看了下，落日的餘暉柔柔地貼到身上，也在藤蔓植物的葉片上反射出溫暖的光芒。

房東已經在樓前的一箇舊籃球架下等著了，穿著乾淨的白色襯衫，看上去很有一種書卷氣息，雖然歲月在他臉上已經刻下了很多溝壑。

林小新微笑著走上前，伸出了右手：“是李先生吧？我就是林小新。”

李先生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有點蠕動，林小新突然有一種感慨湧上心頭：時間真是殘酷之極，將來自己也將跟他一樣老去。

李先生的聲音也很具有滄桑感：“我帶你去看看吧，303號房。”

林小新嗯了一聲，眼睛四下掃描了一下。公寓門口有個簡易籃球場，有一邊的木質籃板破了一個大洞，連籃圈都已經下垂了，另外一個籃球架似乎做過了保養，看上去還能用。跟隨李先生的腳步走進裡面，發現光線確實不算太好，臨近黃昏時分，裡面幾乎是一團漆黑，李先生笑了笑，摁了摁牆壁上的開關，昏黃色的光從有點高的樓梯頂端投射了下來，兩人的身影在牆壁上顯得很扭曲。

303號，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聽聲音這個房間確實也上了歲數了。不過走進去看看，裡面還是比較乾淨的，就是裡面的傢俱擺設都是很古樸的，乍一看，以為時光倒流回到了70年代，工字桌，紅漆櫃，牆壁上掛著一面長滿了“黃褐斑”的鏡子，不過林小新對這些帶點古舊的東西倒是很有好感，他一直有個想法，如果哪天發財了，就去買一些古董傢俱，但他把這個想法跟小歡一說，她立馬杏眼圓睜：“你敢！這些舊傢俱都是別人用過的，我才不要用呢！你沒看電影裡拍的，那些舊傢俱都有鬼魂的，很邪的！”

這時候林小新都是趕忙求饒：“姐姐饒命啊！我開玩笑的啊！”但他心中還是覺得這些老式房子中的擺設很有珍藏的價值，或許是自己學歷史出身吧，喜舊厭新，他笑了笑，對李先生說：“這裡還不錯，我明天就把東西搬過來。”

李先生掏出兜裡的鑰匙：“這串你拿著，要是丟掉的話，你就直接敲我的門好了，我住在101室，我叫李海濤。”

“那租金呢？”

“月底給吧，今天才18號，能住到我們這裡的房客都是很有素質的，一般人不太喜歡住這些70年代的老房子呢！”他邊說邊轉身往外走。

林小新不由地暗笑了下，我也是沒辦法才住這裡啊！西海這鬼地方租金也忒高了，雖說自己也喜歡老式房子，但不算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