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滴滴如線,在地上、炕沿上越積越多。
蘇淳風沒有停手的意思。
楊樹斌鼻子、嘴角就不停地滴血,額頭破了、眼角腫了,臉頰也腫了,耳朵都被蹭破了幾層皮往外滲血,所以那張臉看起來就格外得慘不忍睹,卻仍然在不斷與炕沿之間進行著親密接觸,發出糝人的,砰砰砰不急不緩的悶響聲。
終於,一位戴副眼鏡看起來五十多歲有點兒上了年紀的男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勸阻道:“小夥子,差不多就算了,別出人命,對誰都不好。”
說歸說,上歲數的男子並不敢出手阻攔。
蘇淳風似乎很聽勸,他終於鬆開楊樹斌,站直身軀,扭頭看了看兩側的通鋪,目光沒有去注視任何人就落在了地上,似乎只是為了找到之前自己被推搡時掉落的被褥,然後拿起來,扔到左側通鋪寬敞些的地方,也不理會其他人,甚至看都不去看那些人,一聲不響地登上通鋪,把被褥鋪好就躺了進去,繼而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微闔了雙目,似乎累了,乏了,要睡覺了——天塌地陷,與他無關。
沒人敢上前。
全都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楊樹斌,看著躺下睡覺的蘇淳風。
楊樹斌沒有被打死,也沒有暈過去,臉頰腫脹佈滿了淤青和鮮血,已經不像個人樣了,他一聲不響地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結果還沒站直身體,就身子一軟,猶若麵條般癱軟下去,雙目無神渾身筋骨都斷了似的,癱坐靠在鐵門上。
噹噹噹!
響亮的金屬擊打聲在監室內響起。
上方的巡視通道中傳來一聲嚴厲的喝問:“發生什麼事了?”
監室內,無人吱聲。
沒過一會兒,鐵門開啟了。
兩名看守所警員正要邁步進來,原本靠在鐵門上聽著門響故而想要硬撐著坐穩的楊樹斌,就支撐不住仰面躺倒下去。
“誰打的?”一名警員厲聲呵道。
沒人吱聲,但好幾個人的視線,都移向了躺在床上的蘇淳風。
另一名警員皺皺眉,道:“呵,今兒新鮮了啊,還沒到休息時間吧,這新來的就躺下睡覺了,你們這幫傢伙該不會連新來的都治理不了……”說到這裡,他忽而意識到了什麼,看著通鋪上坐著的幾個罪犯,道:“楊樹斌,是被他打得?”
幾人就猛點頭。
剛剛躺下還沒歇會兒的蘇淳風有些不耐煩地坐了起來,扭頭看著兩名警員,道:“是我打的,麻煩你們轉告下負責我案子的鄭天明警官,玩兒這種把戲沒意思,我蘇淳風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被你們摁死的人,既然摁不死我,就別把事情做絕了!”
兩名警察臉上都露出驚愕之色。
繼而他們露出不屑的冷笑,然後是猶豫……皺眉,對視一眼。
敢在看守所裡對警察說出這種牛氣沖天話語的,多半都是些年紀輕輕的愣頭青,不懂事,最後的結果也必然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悔恨萬千,真有一天出去了之後也心有餘悸,誰還敢再想什麼報復?更不要說去報復鄭天明那樣的人物了。
不想活了啊?
所以兩名警察會不屑,會冷笑。
但稍作思忖他們就意識到,面前這個年輕人不一樣,他話雖然說得狠戾,但神色平靜得讓人害怕,而且看起來白白淨淨一副文弱老實的模樣,誰曾想他剛進來還沒多大會兒,就把這間監室裡的頭目,確切地說在整個看守所裡,哪怕是將來進入監獄裡,那絕對也是無人敢惹般頂尖存在的楊樹斌,給打了個半死,癱軟著幾乎昏厥。而且,還震懾得整個監室裡這些在外面社會上都是響噹噹兇悍人物的人渣們,不敢吱聲……
尤其是蘇淳風的那兩句話:
“我蘇淳風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你們摁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