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22)
大融有連冬起九的說法,從冬至開始,要過九九八十一日才算是苦寒散去了。
北風吹寒,冬至當日就是個雨雪天,這樣的年節,書院都遣散了學子回家過冬,待到來年春才又復課。
冬至要吃冬至團,散了學,水鵲跟著齊朝槿到糧油鋪子裡買了一袋磨好的米粉和豆沙,回去和蘿蔔絲還有糖、肉一起做糰子。
歲暮天寒,草木蕭疏。
有熬糖人挑著餳糖擔子,敲著銅鑼在街巷叫賣。
齊朝槿看水鵲好奇,就買了一小布兜的餳糖。
“甜的。”
水鵲捻著吃了一塊兒,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風有些大了,零零碎碎地繼續開始飄起小雪片。
齊朝槿幫他攏了攏霧灰色的斗篷。
和天幕一樣的顏色,灰撲撲的,勝在耐髒。
天地一色,亮眼的只有斗篷帽子裡埋著的雪白小臉,鼻尖凍得紅紅。
水鵲小聲說:“忘記戴圍脖了。”
他一說話,到空氣裡全化作了縷縷白霧。
有雪花掉到帽沿上。
齊朝槿撐開青布傘。
他留意到熬糖人的餳糖擔子裡還有些乳餅。
齊朝槿:“老父,你家中可是蓄養奶牛?”
餳糖是麥芽熬米做成的,尋常人在家裡也能做,可乳餅得要蓄養乳牛,冬日取用牛奶做成乳餅。
鬢角斑白的老翁點點頭,“郎君,可要買乳餅?晌午趁著有日頭時做的,可新鮮!”
齊朝槿又買了一布兜,說道:“老父冬日裡賣乳酪嗎?”
老翁道:“賣的,賣的。”
水鵲悄聲問齊朝槿,“乳酪是什麼?”
“乳牛每日取乳,裝入瓶中。”
水鵲點點頭。
懂了,瓶裝牛奶。
齊朝槿接著和老翁多說了幾句,得知對方同樣家住九龍鄉,離青河村不遠。
便同他說,往後每日挑乳酪到城中老主顧家賣的時候,順帶著給青河村齊家也捎上一瓶,他們要買。
水鵲回程的時候,在傘下問齊朝槿。
“齊郎,我們家中還有這麼多閒錢嗎?”
乳酪可不便宜,尤其是寒冬時節賣的乳酪。
齊朝槿前頭在書畫鋪結的薪俸用來佈置了個火盆和買炭,仍然不夠,再做了一床厚厚的冬被,家裡存錢的陶罈子就空空的了。
齊朝槿和他解釋:“歲末縣衙繁忙,六房主事有些文書做不過來的,尋人幫忙潤筆,我收取些潤筆費,屆時臘月又能為人作春聯。”
“不必憂心。”
他說。
水鵲眨了眨眼,有雪花片落到他眼睫上,化作水了。
天氣果真凍人。
長州縣不復往日的熱鬧,地上的枯葉簌簌地從街頭吹到巷尾,許多鋪子攬客用的幌子收起來了,沒什麼可逛的,兩人就加快腳步回青河村了。
水鵲一進屋子,搬著四足小圓墩,坐到屋中的火盆旁。
他進了屋子也沒摘兜帽,實在太冷了,這一帶溼潤潤的,連帶著屋裡溼冷。
取了火鐮和灶房秋日裡存的艾絨來,在五足八方的泥火盆邊,火石一打,引燃了小把乾燥的艾絨,石炭逐漸紅起來。
他把手從袖子裡伸出來,遮在火盆上,暖了,又用暖和的手心捂捂自己的臉。
“齊郎?”
他轉頭,卻不見男主的身影。
疑惑地喃喃道:“……不烤火嗎?”
泥火盆推動在地上,咯吱咯吱響。
齊朝槿正坐在桌案前,手邊是縣衙的錄冊文書。
聽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