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舞佇立在別館的庭中,正對月賞花。靜靜的夜,靜靜的風,近侍早已無聊地抱著柱子貪睡,只有他倚著假山,獨享安寧。
忽然,一首別樣的曲子飄進了他的耳中,是笛音。清澈,婉轉,悠揚,彷彿就在極近的地方。這首曲子他從來沒聽過,仔細聆聽,竟有一種自由自在的情懷在裡面。這聲音雖然有些澀澀的,可是偏偏曲子又極美,越聽越欲罷不能。
是什麼人夜裡睡不著,吹了這麼一首清越的曲子呢?
獻舞原地徘徊,心被曲子吸引,決意去看看。他沒有叫醒內侍,只帶了小劍防身,就悄悄出門。想了想又迴轉身,從房內取下瑤琴,想著若能尋到人,必要與那奏出天籟之音的人合奏一曲。若脾性相投,能舉杯暢飲,豈不痛快?
獻舞踏著夜路,沿著別館牆外循聲而去,漸漸便遠離繁華,往一片自然中走去。夜色沉靜,鳥雀歸巢,沒有了宮牆燈火,只有月色如水。風中雜著一絲甜蜜的花香,令獻舞有些沉醉,笛聲似乎也裹挾著芬芳,撲鼻而來,將獻舞的身心都熨燙得服服帖帖。獻舞只覺得心起了一層柔柔的毛髮,變得軟軟的,然後又被一陣暖流梳得順順暢暢。
獻舞聞香而去,有些沉醉不知歸路的況味,覺得離那聲音越來越近之時,笛聲忽而停止了。獻舞彷彿是麻醉劑消退一般,從迷戀中驚醒,仔細一瞧,自己竟到了一片桃林。
獻舞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眼睛能看到的景象。天!他活了這麼久,去到了許多地方,從沒見過這麼美的桃花。雲蒸霞蔚,燦爛瑰麗,一片粉紅的色彩如夢似幻漂浮在夜空中。月光灑在這些花上,將桃花的魅影折射得更遠,彷彿能鋪開到天邊。獻舞呆若木雞,都不知道怎麼挪動腳步。他無法不呆滯,這麼浩瀚如海洋的花海,他沒有見過,此情此景莫非真是人間麼?
直到那熟悉的笛音再次響起,獻舞才敢確定,這聲音真的是從桃林中傳來。好奇心佔據了一切,獻舞憑著一種直覺,相信這林中一定有他不見就會後悔的人。
獻舞急急地在桃林中穿梭,沾滿一身花瓣,笛音就在耳邊響起,但是這桃林大得他難以預料。近在咫尺的聲音,竟然怎麼也找不著,這美麗的桃林,成了迷宮一樣。
獻舞焦急不已,他生怕笛音停下,便再也無跡可循。正當他如無頭蒼蠅撞落了一樹又一樹的花瓣時,他的眼睛被樹上斜倚著的媯翟牢牢吸引。
笛音就是這個女子奏出來的麼?
獻舞就那麼呆呆地望著閉目奏曲的媯翟,連呼吸都忘了,彷彿連吸一口氣都能驚擾到她,讓她消失。獻舞已經二十五六,到了通曉男女之事的年紀,在他看來,至今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魂牽夢繞,心靈慰藉,縱然身段玲瓏,膚白貌美,不過是侍候於床榻暖被窩的人。所以,他對婚姻的慎重超過了公室族人的想像,他們以為國主謹慎是因為守德,能剋制私慾,但他們不懂蔡獻舞的心。蔡獻舞想要他的妻子與他心意相同,白首到頭。
這月下的女子,藏身於花海之間,長發亮如飛瀑,月色輝映仿若波光粼粼。挺翹的鼻樑與纖纖十指無一不是靈秀纖巧,獻舞甚至彷彿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這女子怎地有一股仙氣,不像是凡俗塵土之中開出的花朵。
獻舞再一瞧,見著了媯翟眉間一點粉紅如花瓣的印記,更是吃驚不小,莫非此女世外仙姝,趁月夜之際下凡遊玩?
這一吃驚,獻舞沒有忍住,懷抱著的瑤琴跌落花泥上,媯翟的清閒被打斷。
她睜開眼來,驚詫不已,何時樹下竟站了一個陌生男子?
媯翟不說話,也沒有驚慌,也暗自打量樹下的男子。這人他從未見過,看年紀與長兄相仿,雖穿著簡單的衣裳,卻掩蓋不了自身氣度。他就像是一塊水裡洗滌過的美玉,英姿挺拔地站在這裡,頭頂明月,讓那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