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修長若蔥。切換按捺之間靈巧從容,沒有半
點猶豫停頓。似乎這首曲子她已經吹過了千遍萬遍,早已爛熟於心。
曲子越到後來越是悲涼,一會兒像是一對戀人訣別時依依不捨,一會兒又像
是親人分離前嗚咽叮嚀。陳皮皮雖然生長在單親家庭,但是給程小月照顧的細緻
周到,也沒受過什麼苦難。儘管生性頑劣,捱了無數打罵,卻從來不知道什麼是
真正的傷心,但聽著聽著,一股悲哀卻漸漸湧上心頭,他本來已經走到了石椅旁
邊,此時卻停下了腳步,呆在原地,怔怔地發起愣來。
如果爸爸沒死,媽媽自然也就不會要再嫁人!現在我們一家過得一定和和美
美,我從小就受過許多孩子欺負,給人打了,也不敢講給媽媽聽,怕她知道了傷
心!打不過別人,也咬了牙和對方周旋,只求叫人覺得自己難纏,下次不敢再輕
易欺負自己。有時候被人打的鼻青臉腫,回到家裡還要給媽媽撒謊,說自己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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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欺負得如何悲慘。如果有爸爸在,大可以像別人家的小孩一樣,哭著回家去告
狀,叫爸爸出來和人理論,自己去躲進媽媽懷裡要她安撫!
陳皮皮越想越是傷心,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淚滴順著臉龐滑落,滴在腳下
的草地上。
曲調最後漸漸舒緩,慢慢地直到消失,一曲終了,眾人還站在那裡不肯離開,
等著女人再吹。一個靠在垃圾車邊像是環衛工人的老頭兒提起了掃把,說:「大
家散了吧,今天她不會再吹了。」就有人問:「你怎麼知道?說不定她還會再來
上一首呢!」
老頭兒說:「我在這裡掃地掃了七年了,也看她在這裡吹了七年,從來沒見
過她一晚上會吹第二首曲子的。」
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哎呀!你看那個孩子在哭呢!這算是遇到知音了吧!」
又有一個女人接話,說:「這首曲子實在悲傷,我聽了都想哭呢!」
吹蕭的女人聽了大家的談論,卻不回話。扭頭看了陳皮皮一眼,見他淚流滿
面,眼裡閃過一絲柔情,拍了拍空著的一邊石椅,對陳皮皮說,「你來坐吧,幹
什麼哭得那麼傷心?給你爸爸打了嗎?」
陳皮皮坐到了她旁邊,鼻中聞到了一縷清香,淡得似有若無。看那女人的臉,
眉目如畫,清秀可人,只是蒼白得有些過分,彷彿面板下面沒有血液一樣。陳皮
皮看著女人突然覺得十分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是仔細回想,並沒有一絲印
象,肯定以前是沒有見過的。只覺得她面目和藹,親切異常,自己也就沒有了隱
瞞的意思,直接說:「我沒有爸爸了,要是他還能打我的話,我反而會很高興了!」
女人「啊」了一聲,伸手替陳皮皮擦臉上的淚痕,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眼裡露出歉疚之色。陳皮皮忽然有些不忍,說:「沒關係,我爸爸死得很早,我
也記不得他的樣子了,只知道他是開飛機的。」
女人點點頭,說:「哦!那你爸爸一定很厲害,能開飛機的可沒有幾個人!」
陳皮皮一陣驕傲,心裡想:沒錯,我爸爸是飛行員,那是很了不起的,我是
飛行員的兒子,也要比別人厲害一些。
周圍的人終於慢慢散去,四下寂靜無聲。陳皮皮望著女人的手,說:「你吹
得可真好!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音樂,為什麼你的手這麼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