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都染成黑的,不想留下千古罵名,你最好快點住手,再有——你祖父的意思,孩子送回府裡去。”
孩子送回府裡去……白卿默唸著這七個字,久久之後才嘆出一口氣,想不到這麼快就要上演骨肉分離的大戲了,她該怎麼辦呢?是央求他,還是跟他大鬧?弱者總是有很多法子來折騰自己,她要怎麼折騰呢?
望著挑簾子進來的李伯仲,白卿沙啞著嗓子,費勁力氣才吐出幾個字:“我不能回去了?”
“不要說話。”省著力氣喝藥吧,伸手扶起軟似麵條的她,靠在自己身上,藥碗放到她的嘴前。
她本來是喝不下去的,可仍然把藥喝了個乾淨,因為她想知道他的決定,她管不了外面人怎麼說,怎麼做,她只要知道他怎麼想,因為只有他能做決定。於是她盯著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李伯仲瞅著這似曾相識的眼神,她就像當年站在他刀口下的那隻小狗,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間,“你本姓什麼?”捻著她纖細的手指,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於。”她答。
“為什麼要改姓白?”他想知道。
“姐姐想把我託付給白致遠,所以就改了白姓。”
“去掉吧。”去掉那個白字。
仰望著他下巴上的胡茬,微微眨動眼睫,“好。”只要兒子還在她身邊,他說什麼都行。
下巴摩挲著她蒼白而光 裸的額頭,“三年,我答應你三年之內不會把他帶走。”
兩滴淚順著臉頰一直滑到下巴上,在燭光中閃著耀眼的光芒,如果真得有前世今生,她前世一定欠了他很多,這輩子是來他還的。
“我想看看他。”睫毛貼在他的下巴上,動彈不得。
“明天再看。”
“就一眼。”
“……”他很少改變主意,即使是面對女人的央求。
白卿被放回枕頭上,臉朝牆,背後抵著他……
那晚之後,她的名字就只剩下一個字,不姓於,不姓白,也不姓李,就叫“卿”。
一個孤孤單單的字,不依附任何男人而存在的名字。
***
阿邦算是李邦五的小名,叫他這個小名的人很少,暫時還只有他的母親。
他出生的第五天,父親就回了西平,沒有帶他們母子倆一起回去,西平的動亂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你可以說李伯仲很幸運,因為他出生即站到了權勢的最頂端,但他又是不幸的,因為他每走一步,都要殊死搏鬥,而且這種搏鬥沒有盡頭,如同逆水行舟,不奮力前進,就會被大水沖走。
一直到孩子滿月,那位做父親的都沒再出現過,但他送來了兩個人——佟嫂母女倆。
孩子的滿月就在父親缺席的情況下這麼度過了……
八月入秋,山間的楓葉一天紅過一天,不知不覺的,似乎只是一晃神,孩子就過了百日,小傢伙鬧騰的很,跟他的父親一樣,閒不住地折騰人。
他始終沒再來過一趟,就像仲夏的知了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九月底的一個晚上,白卿推門進屋,他就坐在窗下的矮凳上,閉著眼,頭倚著窗框。
外面的風很大,半扇窗在他的頭頂吱呀響動,不過似乎一點沒影響到他。
伸手關好窗扇,低頭,他早已睜開眼,眼睛裡是充斥著她不能理解的東西,比如滄桑,是因為這次跟他作對是家人吧?所以才會這麼累,原來他的心不是鐵石做得,也會疲憊難過的。
“吃過晚飯了?”她問。
而他沒說話,不過應該是沒吃過,嘴唇都乾裂了,連水都沒喝吧?
外面的風越刮越大,卷著樹葉打在木門上噠噠作響。
屋子裡,一男一女坐在圓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