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粥不小心多熬了一點,阿曄,你嚐嚐。”她坐在他身邊,眼睛亮亮的望著他,他依言嚐了一口。她便迫不及待的問,“好喝麼?”
“好喝。”
他輕輕的一聲念便把自己驚醒。陸雲站在他身邊,手裡捧著一碗白粥,她笑嘻嘻的道:“好喝便行,我可熬了許久呢。”
不是朝澈。
那個像太陽一樣容不得半分欺辱的驕傲女子已用一種決絕得近乎殘忍的方式退出了他的生命,徹徹底底,乾脆得可怕。
“阿曄。”陸雲忽然略帶了些嬌羞道,“上次我爹問……問我你有沒有與我提過成親的打算。”
楚曄眼中神色稍稍涼了下來:“雲兒,另覓良人吧。”
陸雲捧粥的手一抖:“你……什麼意思?”
“楚曄心中有人,裝滿了,盛不下了。”
陸雲抑制住顫抖,冷冷笑道:“何人?朝陽公主麼?那不過是個死人!”
楚曄冷冷凝了陸雲一眼:“別讓我說第二次。”
“好,皇上,你很好!”陸雲冷冷一笑,負氣而去。
楚曄最近總是失神。早朝之時,他會看見朝澈筆挺的站在承天殿門口,客氣而疏遠的微笑著,說“願社稷長安,家國常在。”眨眼間便被撕做了支離破碎的身體,渾身是血的躺在青雲長道的白色磚塊上,血四處流淌,觸目驚心。
批閱奏摺之時,他會看見朝澈冰冷的質問他:“這搶來的皇位,你坐得可還舒服?”夜半人靜之時,他或感覺朝澈躺在他身旁,像是過了一場激烈的□,慵懶的縮在他懷裡說“以後咱們第一個孩子一定要是男孩,哥哥好疼妹妹,做姐姐太累。”或感覺朝澈陰冷的站在他床榻邊,一言不發的望著他,然後慢慢落下血淚來。
他偶爾也會夢見昔日母親含淚喊冤,也會夢見父親掉落在地的頭顱。
所有的記憶就像無數的針,日日夜夜在他血液裡紮下然後翻攪。
楚曄眼下青影日益沉重,再也掩飾不住。
後位懸空,朝堂之上的爭鬥愈演愈烈,楚曄覺得,自己不能再耽於往昔,太醫為他診脈之後道他是心病。有宦官進讒言說是宮中怨氣過重,應請法師來驅除邪靈。
楚曄望著坤容殿的方向,準了這個提議。
法師入宮的那日鵝毛大雪紛紛而下,楚曄獨坐寢殿之中,大門之外,法師們呢喃的聲音緩緩傳入門內,他扶頭笑了笑只覺自己真是荒唐。
忽然,一陣銀鈴之聲驀地傳入他的耳朵,楚曄一挑眉望向憑空出現的白衣女子。她輕聲道:“我叫白鬼,來取走你心中的妖魔之物。不過今日我是被門外的道士召喚而來,你若不願讓我拿走,我可以離開。”
楚曄不甚在意的笑道:“若你有這本事,便拿走試試。”
她摸出袖中的毛筆,在空中勾勒了幾筆,空中恍然出現了朝澈的身影。楚曄渾身一僵,望著那道影子恍然失神,白鬼冷漠的將朝澈收入囊中,輕聲道:“你的鬼,我收走了。”
“站住!”
他慌亂起身,白鬼的身影如來時那般倏地消失在了空中。
門外道士們做法的聲音一頓,宦官輕輕敲了敲門,小心的問道:“皇上?”
楚曄腦中微微有些抽痛,他揉了揉眉心,背後仿似有個女子關心的幫他揉了揉額頭,道:“你怎麼比我那皇弟還要疲累?你歇歇,我去給你熬粥。”言罷,她拉開寢殿的門,緩步走了出去。
“朝澈……”
太監推開殿門不安的望著皇帝:“皇上,可還要讓法師們繼續?”
幻影般的女子會回過頭看他,外面白茫茫的光亮之中,他竟看不清她的模樣了。他眯起眼欲要將她看個仔細,哪想卻恍然發現自己怎麼也憶不起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