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演練諸葛武侯的“八陣圖”。當王越的墳墓修建完畢,那群民工就成了一批民兵。據王陽明說,如果把這些人投放到戰場,那就是以一當十的特種兵。
這個任務完成之後很久,王陽明始終沉浸在喜悅中。他以為他能憑藉出色的才華和熱忱很快就平步青雲,然後走到那個經略四方的平臺上建功立業。但他錯了,他的仕途生涯就此轉折。
1499年冬的某一天,一顆流星從北京上空大張旗鼓地滑過。國家天文臺(欽天監)在第二天的報告中指出,那顆流星在天空中畫了個圓,然後就跑到北邊去了。天文臺的官員們認為,這顆流星是老天爺警示世人而發的一個資訊。至於資訊的內容,從它畫圈和消失在北方的現象來看,應該和邊疆戰事有關。
北方的邊疆戰事指的自然是蒙古人。王陽明滿心歡喜地抓住這個機會,向皇帝上了一道《陳言邊務疏》。這是一封以使命感為靈魂的政治建言書,裡面談了很多需要改觀的問題,而且還拿出了一份改變現狀的計劃。它的主旨是,軍事問題首先是政治清明問題。只要政治清明,軍事問題就可迎刃而解。
這道奏疏為他賺來的成果只有一個:皇帝認為他的心意和文字都不錯,於是把他從工部調到了刑部,擔任刑部雲南分部的一名處級幹部(刑部雲南清吏司主事)。他的工作內容就是稽核已被定性的案件,看是否有冤假錯案。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本希望皇帝能採納他的建議。他變得消沉,尤其是當他正式在刑部工作後,現實的黑暗讓他對理想的實現更加失去信心。據他後來回憶說,有一些案件的審理根本沒有依據法律,依據的是皇帝和一些政治大佬們的意志。每當他進入大牢時,都會被淹沒在喊冤聲的海洋中。大牢中的氣味令人窒息,獄卒的鞭子和木棒上永遠都有未乾的血跡,這裡沒有任何光線,陰慘悽悽,如同地獄。犯人們頭髮蓬亂、皮包骨頭,在一個狹小的牢房中和蟑螂、老鼠爭奪著地盤。
1500年之前,王陽明成長在陽光下。1500年那個夏天,當他進入刑部大牢時,他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黑暗。與此相比,他精神上追逐未果的痛苦實在不值一提。當他被眼前的刑部大牢所震駭,無法移動腳步時,他的屬下告訴他:“這根本不算什麼,您還沒有去過錦衣衛大牢,與錦衣衛大牢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安樂窩。”
王陽明如同被一種看不見的恐懼所捕獲,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這些人的命運,正如他在多年的聖學探索中找不到出路一樣。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按自己良心,能做一件是一件。
有一天,他看到大牢裡的獄吏抬著一個大桶,繞到大牢後面去了。他小心翼翼地跟蹤,發現大牢後面是一個豬圈,獄吏正把大桶裡的食物倒進豬槽中。王陽明很奇怪,以主事的身份詢問情況。獄吏告訴他,這群豬是刑部養的,食物是犯人的。
王陽明大為惱火,問:“你把犯人的食物餵了豬,犯人吃什麼?”
被問的人回答:“他們少吃點,不會餓死。再說這些人遲早都要死,吃那麼多做什麼?把這群豬喂肥了,可以殺了吃肉。”
王陽明七竅生煙,透過雷厲風行的手段廢掉了這一不知已延續多少年的潛規則。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王陽明只是讓自己的良心稍稍寬慰一些。但繁雜瑣碎、沉淪理想的政務根本釋放不了那顆嚮往聖人的心。
王陽明漸漸明白,他的人生價值不可能在這煩瑣無趣的仕途上實現。1501年,在刑部工作不到兩年,他已身心俱疲。這年秋天,他請了一個漫長的假期,上了九華山。這預示了王陽明在之後幾年中的行事軌跡:當他對現實失望時,就會轉身跳到世外。
轉捩點
王陽明一生中曾兩上九華山,兩次上山的心情完全不同。
1501年他上九華山,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