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卻埋得更低了。我正要開口問他是何時來了金陵,卻聽得身側馬車中一陣腳步聲響,跟著車簾刷地一聲便被拉開,一個小小的人影登時如離弦之箭般衝了過來,直直撞入了我的懷中。
我本能地伸手摟住,卻在那小人兒真正入懷的時候,早已止住的淚水瞬時再次盈眶。
惇兒……惇兒!竟然是惇兒!
小小的麵糰兒似的小人兒,一張白皙如滿月的小臉上早已是糊滿了淚水,在我懷中輾轉扭動著身子,鼻間發出輕輕的嗚咽聲,一雙小手卻緊緊地摟住了我的頸項。
我任他將滿臉的淚水蹭在了我衣裳上,抬手卻將他抱得更緊了,手指攏過他淡軟的額髮,我將臉頰輕輕貼在他溫軟的頰上,喃喃輕呼:“惇兒……惇兒……母妃好想你!”
拓跋朔攜著姨母一行也跟著走了過來,姨母望著惇兒賴在我懷中的模樣不由得微微訝然,繡夜卻極是高興,忙揉身上前笑道:“小王爺!竟是小王爺呢!”笑著笑著便恍然流下淚來,哽咽道:“這麼遠的路,小王爺竟也趕了來,王妃,小王爺對您的孝心當真是令人感動……”
我含淚點頭,轉身笑望著拓跋朔,卻見他亦是一臉笑意與我相視,伸手想要接過惇兒,“惇兒聽話,回車上去,別累壞母妃了。”
惇兒自我懷中抬起臉來,小小的眉頭皺得很是厲害,一雙黑曜石般熙亮的大眼只是幽幽地望著我,想來此刻他必是有許多話要對我說的罷?只可憐他無法開口,千言萬語亦只能化作這清晰而溫軟到令人無從拒絕的一眼。
“無妨。”我託著他身子的手臂輕輕抬了抬,一旁漠歌已躍上馬車伸手拉開了車簾,拓跋朔示意蔻兒與品秋扶著姨母攀上了馬車,進了車廂坐好,我剛要隨著攀上,目光卻驀地掠到蓮姬正一臉蕭瑟寂寥地遠遠站在身後。我心頭一動,“蓮姬姊姊,你和我們一起走罷!”
蓮姬卻緩緩搖了搖頭,晚風中她妍嫵的身子便顯得愈發清瘦纖弱起來,她輕聲開口,卻是衝著車廂中的姨母。
“娘娘,紫金山上的紅芍,如今已開到衰敗,娘娘若果真是惜花人——”
她的話音未落,姨母的聲音已隔著厚厚的簾布沉沉傳來。
“我周萏,從來都不是什麼惜花人。”
蓮姬一怔,面上登時慘白了幾分,一絲苦澀的笑意慢慢浮了上來。她輕聲道:“那麼,娘娘便去見屬於娘娘的惜花人罷,十五年前與十五年後,終究是一樣的……”
我聽得一頭霧水,卻只見那蓮姬說完話便轉身欲走,拓跋朔突然開口道:“你去哪裡?”
蓮姬沒有轉身,只淡淡道:“王爺與王妃夫妻團聚,奴家應承淮陵王的事也算辦成了,本不是同路人,王爺又何必過問奴家的去處呢?”
拓跋朔蹙眉道:“你既救了宓兒出來,本王也便欠了你一份人情,你獨自一人,若寧允祺為難於你——”
我亦點頭道:“不錯,蓮姬姊姊,你獨自一人實在是不安全,若不介意,請無論如何還是與我們一起走罷。”
蓮姬仍是搖頭,待要再開口,一直閉著的車簾卻驀地掀開了,姨母立在車廂口,一張沉靜的面容慘白如雪,卻又似泛著那麼一叢隱隱的潮紅,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怔怔探出手向著那蓮姬,口中訥訥道:“等等!”
蓮姬回過了身來,靜靜望著姨母,目中卻似瞬間燃起了什麼希翼。我站得近,雖抱著惇兒便有些瞧不清楚姨母的神情,然而母女間那無法言明的心有靈犀卻讓我清楚地感受到姨母心情的極度不穩定,她隔了好半晌,方囁嚅著問了一句:“你沒有騙我……她果然……果然尚在人世?!”
蓮姬嘆道:“太后是不信我,還是不信自己呢?”
姨母身子陡震,猝然慘淡地笑了笑,“我只怕……今日的事只是大夢一場,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