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聲。見我出來,爹爹微微頷首:“宓兒,許婚之事,爹爹想了許久,不管如何,總是太過倉促。”
我心下一沉,不知爹爹此舉何意,忙走近他身邊坐下,“爹爹的意思,宓兒不明白。”
爹爹面色陰晴不定,似在沉吟,“宓兒,頤妃娘娘一向疼你,你若不允,她便是一時不快,也終究不會勉強了你去。”
我未聽爹爹說完,便著急打斷:“宓兒並無勉強!”話音方落,只聞房中一片寂靜,方憶起適才自己的舉動,不由得大羞,忙起身背過臉去,不敢瞧向爹爹,一時訥訥而不能言。
“你們先出去。”爹爹示意妝晨與繡夜離去。
“是,老爺。”
很快,我聽到輕輕的開門聲,爾後同樣輕輕的關門聲。爹爹清咳了聲,語氣略有艱澀,“宓兒,你心中……果真合意四王?”
我只感覺一股熱流直奔腦門而去,舌頭不由得也打結了:“哪……哪裡是啊!”說完又覺不妥,忙又道:“不過是姨娘的意思,而宓兒也未覺得……有何不妥。身為女子,總有一天是要許人的,與其日後許那不識得的莽夫酸儒,倒不如……是允禎。”我一鼓作氣說完,登時鬆了口氣,彷彿一世的氣力已全部使盡。
爹爹似乎也被我震住了,不由啞然失笑,起身走到我身邊,抬手撫住我頂心髮絲,“我竟不知,我家小宜男已將終身大事思慮地如此周到。”
“爹爹!”我耳熱頰燙,不欲再聽,忙忙地便將爹爹向外推去,“時候不早,您還是快些安歇吧,明兒一早還要早朝呢!”
“好好好,爹爹不說便是。”爹爹忍笑,“既如此,便照娘娘的意思罷,若一切順利,倒也是一樁美事。”爹爹說完,便轉身去了,偌大的屋子裡登時只餘我一人,不由得怔怔了起來,總覺得的爹爹的話意頗有些奇怪,想必是因著允禎姑父董翰伯的緣故罷……我搖搖頭,不願多想,窗外夜色深濃,我解衣上榻,不久便沉沉睡去。
第三章 日暖玉生煙(下)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我便隨爹爹進宮探望姨母。皇宮內苑對我而言並不陌生,是自幼兒便相熟了的。
一切的一切,都源於十五年前的那場動亂,故皇后薨在逃亡路上,十歲的太子雖被保了下來,卻因受了極大的驚嚇兼喪母之痛,多年來精神時常恍恍惚惚,在行弱冠大禮時竟失足自高臺上墜下,當時便不復救治了。皇帝傷心之餘,多年不曾再立儲君,連帶著皇后之位也一直虛設。
故皇后薨後,皇帝身邊最具實力的便是我姨母頤妃和允禎母妃靜妃了,然而無獨有偶,靜妃娘娘因在逃亡路上感染風寒,一直未曾根治,回宮後反覆發作,竟爾至常常咳血,不出一年也自去了。太后年老體弱,又加之姨母與靜妃生前一直交好,撫養靜妃遺子允禎的責任自然落在了姨母身上。
不到一年的時間,皇帝失了一後一妃,自然大是傷心,然而皇帝正當盛年,傷心之餘難免多蓄內寵,彌補內心空虛。一時間後宮如花美眷比比皆是,但儘管如此,卻從未有盛寵可撼動姨母的地位,畢竟皇帝千不顧萬不管,總要顧念姨母膝下的兩位皇子,何況太后亦很屬意姨母,常贊姨母賢良淑德,對故妃之子待如己出;又贊姨母處事中肯,協理六宮不偏不倚,為皇帝排解不少後顧之憂。話裡話外,總有要立姨母為皇后的意思,然而姨母總是恭謹謙讓,稱故皇后之賢德無人能及,自己無德忝居後位,只求能撫養兩位皇子平安長大,康健喜樂,餘願已足。太后失望之餘,對姨母卻是更為愛重了,不僅賜姨母入住自己昔年為皇后時所居延祐宮,且下旨姨母一應吃用禮儀等同皇后。這無上的榮寵連帶著我蘇家在朝中亦水漲船高,雖是外戚,但太后卻很是喜愛我,不僅親封我為外姓郡主,且賜號璽陽,一應禮遇絲毫不遜王公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