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方是,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柳遮花映,霧帳雲屏,夜闌人靜,美滿恩情,一天好事從今定。
到後半晌,我方抱著阿蓴回凝和殿中去了。
走的時候看見屏風旁一個插瓶,裡面幾枝灼灼怒放的牡丹,深深淺淺的紅色,映著白色的地毯,看著真是豔色天下重。難怪牡丹為國花,其雍容華貴之處,別花不及。
這朵花莖低垂、灼灼盛放的牡丹花,竟讓我想起了那座小島上的小木屋,以及屋裡屋外的傷心人。知道阿蓴在傷心,我想,也許我曉得了怎麼樣去治癒她的傷痛。
這次去,也略微摸清楚了那個世界的法則。阿蓴不可能再回去,畢竟死者無法復生。但是偶爾傳封家書,在兩個世界互通訊息,我總能做到,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夠封神,讓阿蓴回到那個時空而不受蓋亞意識排斥,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看,這世界上的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我就不信阿蓴會不被我打動。不想長生又如何,狐死首丘,我相信她也有那樣的情結,那樣的血液。用回家做誘餌,我不信她不跟著我修道。
喜脈
弘暉篇 第五十六章。
從我們心中奪走對美的愛,也就奪走了生活的全部魅力。——盧梭。
我實在沒有想到,那樣歡樂的時光背後,也埋藏著陰霾。
阿蓴在努力地營造快樂和旖旎,自己卻從未解脫。就好像第二天晚上,她又一次從夢中驚醒,披上外袍悄悄走到了庭院中。
她站在夜風中,暗淡的月光點亮了她的額頭,她的雙目卻是深深的黑色,一直望著東北方——那是雍和宮的方向。先帝的靈柩在那裡。
她像雕塑一樣靜默地站著,夜風偶爾吹起鬢邊的髮絲,才讓她的人多了一絲生氣。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我隔著窗戶看著她,她隔著夜色看著遠方,此情此景,真是可笑又可嘆。如果真有上帝,看到這裡也應當發笑了罷,可惜戲臺子上的兩個人,都是那麼的心甘情願。
因為情願,所以無悔。
兩人一直站著,半個時辰後,我覺得應該把她拉回來了——外面風這麼冷。阿蓴卻把手套在袖子裡,低頭慢慢踟躕了進來。我趕緊作出睡著的樣子。
她靠在床頭上看著我,我閉眼裝睡。到後來就漸漸耐不住,恨不得跳起來問她,到底有什麼是不能和我說的。其實知道,是十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她有很多話,誰也沒有說,永遠不能說。
今天夜裡,她總歸有些不正常,先是半夜裡那麼自虐式地跑到外面去吹冷風,現在又對著沉睡的我說起話來。
“弘暉……”我險些應答,才反應過來她不是在叫我,只是在自言自語罷了。“他們說你在渡情劫呢。情劫這種東西,也太虛無縹緲了吧?怎麼會莫名其妙和我扯上關係?我只是個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啊。”。
“現在想想,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能解釋?你莫名其妙就出現了,本來沒你這個人的,然後一切都變好了,還救了我的命什麼的……這算不算天上掉下個金元寶,正正砸在我面前?這運氣好的,我自己都要羨慕嫉妒恨了……”。
“這事兒還蠻好玩的,神仙要渡情劫,忽然抽風似的看上一個凡人,於是下凡和她一起結婚生子居家過日子。生活簡直比小說還狗血啊。”說著,她竟然輕輕笑了一下。
“不過嘛,劫數總要過去的,就算是狗血電視劇,也要有本劇終。就算是到了清朝,我今天的經歷,哪裡又有什麼不同呢?以前有無數的人,相愛,分離,老去,死去,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情,和他們一模一樣。最後我也會像古人一樣,變成新的古人,我們經歷的一切,變成歷史。”
“什麼愛恨情仇,怨恨苦痛,統統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