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貢生洪流。
他們都在等
等一個抉擇!
天下承平久矣,這樣直面軍鋒的場面對於青衿士子們來說,只曾在史書裡見過。大軍威壓,氣勢逼人,貢生洪流不可避免的起了騷動,原本極整齊的沙沙腳步聲也開始有些散亂起來。
但他們畢竟還沒有潰散,一則是因為越是在這種危急時刻,人都本能的會向群體聚集;再則是因為他們心中已經燃燒起來的熱血尚不曾冷去,他們依舊有恨,有怨;三則是因為他們不甘心,他們知道若自己率先而走,這一生都再難心安,此後也必將揹負一生的恥辱被士林唾棄蔑視。;
但他們確實害怕,害怕到只能不去看那刀鋒寒芒,而將目光死死盯在聖像,盯在擁抬聖像的那群人身上,
他們是先鋒,他們是首領,此時此刻,他們更是這支青衿洪流的靈魂與主心骨。
他們若退,則洪流崩散,貢生俯首
他們若進,既然他們這走在最前面的都毅然不懼,咱們又怎麼能退?
禁軍、公差、百姓都在盯著青衿洪流,等一個抉擇。
青衿洪流中的貢生們都在盯著抬聖像的那十數人,等一個抉擇。
抬聖像的十數士子們則將目光投注在最前面的唐松身上,他們同樣在等一個看似簡單到極致的抉擇。
奮勇而進還是俯首而退?
屈辱而生或是節烈而死?
生死一線
寂靜的長街上,所有人都在等
等唐松做出最後的抉擇!
青衿洪流與前方展布完畢,已然刀出鞘矛挺直的禁軍隊伍越來越近,幾乎沒給唐松留下什麼考慮的時間。
終於,青衿洪流的最前方響起了一個沙啞的聲音。
死一般寂靜的長街上,這沙啞的聲音如此清晰,如此悲愴,卻又如此堅定。
“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這幾句話對於貢生們來說真是太爛熟了,爛熟到就在嘴邊滾著,不假思索就能蹦出來。唐松話音剛落,那十數個抬著聖像計程車子已高聲呼喝,恰如之前那句“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一樣,轉眼之間,便已響徹整個青衿洪流。
第一遍齊呼時尚且有些平淡,到第二遍時已經剛強奮發,及至第三遍回應時,已是山崩海嘯,催天撼地。
寧折不彎,捨生取義,這就是最後的抉擇!
正是這剛烈到極致,生死之間絕不妥協的抉擇粉碎了貢生們乍遇兵鋒時不可避免會出現的猶豫遲疑。隨即,貢生們就將之前所有的恐懼,所有感受到的兵鋒壓力,乃至對此前猶豫遲疑的羞愧俱都化為了漫天的憤怒咆哮而出。
的確是咆哮,咆哮聲中,殉道的聖潔再次昇華,本就未冷的熱血滾滾沸騰,瞬時之間,剛剛一度低落下去的悲壯孤憤之氣再次勃勃激揚,竟然將那冰冷的刀兵殺氣徹底給打壓下去。
一呼三應,貢生們的第三聲齊呼完畢時,青衿洪流已經走到盡頭,正面迎上了禁軍展布好的軍陣,迎上了那冷光閃閃的刀刃矛鋒。
這時,青衿洪流的最尖端處最後響起了一道已然沙啞到嘶啞,悲愴到催折心肝的驚天一呼: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便在這驚天一呼中,最前端的唐松毅然邁步,以赤手空拳的血肉之身向那刀叢槍林逼去。
目睹著長街上的生死抉擇,耳聽著這驚天一呼,人山人海卻又噤若寒蟬的圍觀百姓們突然覺得心裡猛的一空,隨即一股**辣到嗆人的血氣直衝而上,衝上了鼻子,衝上了眼睛,幾乎是瞬時之間,那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這些不曾進過一天學的升斗小民,這些每日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