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式微是一身的灰色。那些衣物都是有名的牌子,雖說保守,也能襯得他的身形更加高大。然而若是在平常,何式微總習慣放些出彩的配飾在細節上。這頂紳士帽駱林先前也見過,那時何式微在沿帽邊處平貼了一圈孔雀翎的裝飾,很是亮眼。現在這圈裝飾不見了,帽簷竟然有一兩處受壓變形的,就連大衣的領子都不甚平整。
駱林大概也能想象到,當時聽聞張奕杉要乘的飛機失事時,何式微會是怎樣匆忙的拿了外套就衝出去,連形象都不及顧忌。更不用說,何式微的黑眼圈已經濃重到了讓駱林看了都於心不忍的地步。
這樣的何式微一邊攪著咖啡,一邊問駱林昨晚發生的事情。駱林將那晚相川莫名的挑釁一五一十說出來,然後聽到何式微一聲嘆息般的苦笑:
“是奕杉他命大。這麼鬧過一回,他也該老實了。”
駱林將杯子捧起來,垂眼低聲道:
“就不能讓他留下來嗎?”
何式微呼了一口氣,透著點倦意:“……他沒留下來的理由。”
“他說想看完我的比賽……”
“那他早該對自己的工作上心一點,”何式微的語氣略微的強硬起來,“LGM要求我解除他作為關係人的身份,所以現在我沒辦法排遣他繼續留在美國。現在就算他賴在美國不走,之後兩週他也沒辦法再旁觀你的訓練。”
“……這樣。”駱林呷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下來。何式微看了看駱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把手放在了駱林的手腕上。
駱林下意識的想把手腕抽回來,咖啡險些從杯子裡灑出來。他抬起下巴看著何式微。
何式微蹙著眉頭,慢慢的把眼光收回來,頭也微微低下來。
他說:
“駱林,我真是累了。”
駱林沒說話。何式微調整了一下呼吸,又開口道:
“我上飛機前半個小時,張奕杉他爸給我打過電話。他沒看新聞,不知道飛機出事。他就是想問我怎麼走的那麼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這輩子沒哪次像那時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我是真怕了。我沒法交待,什麼都沒法說。飛機上我除了喝酒什麼不知道能做什麼。收到你留言的時候我整個人都癱了,頭腦一片空白。”
何式微長呼了一口氣,啞聲道:“你可能覺得我這樣挺難看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說這些。我一直覺得在你面前應該要保持風度……但是現在我真的很累,駱林。”
駱林感到自己的手指正被一點點的鬆開,放開了咖啡杯,然後被何式微用兩手捧了起來,握著。
“本來我還想著就像剛才一樣和你說話的。但是不行了。剛剛你說話的時候我忽然就覺得自己離你還是很遠,所以我裝不下去了。我忍不下去了。我擔心張奕杉……我想你。”
何式微拉著駱林的手抵向自己的額頭。他深深的呼吸了兩次,然後又慢慢的抬起頭來。
駱林沒見過何式微那樣的表情。他的眉頭還皺著,目光裡有些困惑,有些軟弱。向來駱林都叫他大哥,沒想象過這個男人會有這樣的一面。
但是駱林並不反感這樣的情景。他把另一隻手伸出去,輕輕地攏了攏何式微的頭髮。
……
何式微的住處是事先定好的。駱林和何式微坐進計程車往那酒店駛去,中途何式微困極了的樣子,頭略微的搖擺,眼睛也沒辦法強自睜開。
天愈發的暗,車子又過了一個拐角處,何式微斜倚在駱林的肩上,睡著了。
駱林將他手中快落下的帽子接過來,放在自己的膝上。何式微的睡臉顯得更年輕,沒有了平常帶出來的一股子氣勢,現在眉頭皺著,反而像個辛苦過活的大孩子。
路燈一盞盞的亮起來。紐約的街頭還有沒化的雪